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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斯人漸遠 其神益彰——紀念趙無極先生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3-05-06 09:52:38 | 文章來源: 中國文化報

  2006年6月,時任中國駐法文化參贊的侯湘華女士在巴黎安排我與肖小蘭、楊奇去拜訪趙無極先生。因為我們一直想辦一次趙無極先生的回顧大展,所以就特別期待與趙無極先生的見面。趙家坐落在巴黎第五區的一條僻靜小路上,那裏叫蒙帕納斯,是文化名人匯聚的街區。去前有朋友提醒,趙夫人弗朗索瓦茲很厲害,尤其對中國去的客人不太友善,要當心。侯湘華去敲門,開門的正是弗朗索瓦茲——很客氣。

  趙家是一棟聯排的小樓,好像有三層。門很小,有點像上海老弄堂內聯排房的後門。進了門是廚房和餐廳,往裏是不大的天井,有石有水有花,好像還有雕塑,再往裏是客廳,趙無極先生會客就多在這裡。趙無極先生見了我們用純正的普通話問道:“你們從哪來呀?”我們説從上海來,是上海美術館的。老人就改用上海話説:“吾也是上海人,吾會講上海閒話。吾生在北京,但是在上海住過很久,吾還經常回去,不過沒通知你們。”老人非常和善,説話也很風趣。

趙無極先生的畫室在樓上,家裏有部小電梯,老人上樓就乘電梯。畫室不大,但因為有天窗,所以很明亮。趙先生説:“家裏門小,大畫要從窗口吊出去。”油畫大都靠在畫室的墻上,趙先生擺了幾幅給我們看,侯湘華很興奮地説:“這可都是新鮮的!”畫室裏還有一個大條桌,上面堆了好些水彩紙和宣紙。趙先生翻出一本對開大小的宣紙冊頁簿給我們看,畫的是水墨,非常簡潔隨意,不同於我們以前看到的水墨畫。我説:“能不能用毛筆為上海美術館寫幾個字?”趙先生説:“毛筆字寫不好,用水筆試試吧。”於是他用水筆寫了“祝上海美術館越辦越好。很好!無極。”字寫在紙角上,有點歪歪扭扭。老先生説:“不好,不好。見不得人。”他又給我們看了些水彩畫,大部分在創作過程中,還不成型。趙先生説:“畫畫是件極難的事,我還是畫不好。有些畫放在那裏,要改很長時間。”

弗朗索瓦茲招呼大家可以吃飯了,我們都驚訝無比,因為事先沒想打擾趙先生太久,更不了解趙夫人對我們的態度。午餐上的是兩整條煮魚加一些色拉及麵包。趙先生一個勁地説:“好吃,好吃。”按我的口味,這魚煮得實在不敢恭維,但弗朗索瓦茲的安排還是讓我們感到溫暖和善意。飯後我們與弗朗索瓦茲談了一些舉辦趙無極回顧展的設想,她提了很多問題和建議,我們相約保持聯繫,積極促進。

我覺得弗朗索瓦茲對中國客人的不友善有其性格的原因,也有文化差異的問題。中國的藝術家總想去拜訪趙無極先生,無事者熙熙攘攘倣若朝聖,有事者誇誇諾諾多不落實。弗朗索瓦茲是做藝術行政出身,風格務實刻板,不領會中國文化虛實相生的風情和妙趣,自然見面多不投緣。

2007年7月我休假去法國,又拜訪趙無極先生,這次是趙嘉陵夫人陳綿安排的。因為我畫抽象畫又新出版了一本大畫冊,陳綿説應該給老先生看看。那天去時弗朗索瓦茲不在,趙先生見了我就説:“吾認得儂咯。”他翻起我的畫冊,邊看邊聊。

趙無極先生時而用上海話時而用普通話説:

“畫畫是極難的事,畫好一張畫不容易。”這句話他以前就説過。

“中國人不太會用色彩,其實色彩裏面大有學問,色彩和水墨是一個道理,水墨要當色彩畫。”

“杭州的風景很美,所以國立藝專就設在那裏。在那裏很開心,看美的東西心裏就開心,就能畫好畫。”

“吾有時光會去度假,陳綿他們也去,吾畫些水彩畫。”

“你畫得好咯,別人不懂沒關係,自己開心就好。中國人應該喜歡抽象畫的,因為抽象畫最有中國的味道,你看書法,在外國人看來就是抽象畫,我們懂書法,就會懂抽象畫,比外國人方便。”

老先生説得很興奮。

弗朗索瓦茲回家了,她説:“趙先生感冒了,要去看病了。”趙先生説:“是的,是的。”我們知趣地起身與老人家作別,心中依依,十分不捨。前段時間聽説趙無極先生思維漸漸不清,心中掛念但也不便多問。日前陳綿告訴了一些家裏的情況,我想親情和法律在本質上應該是統一的,也會是公正的。

人老了,拖著病疴的身體就成了“弱者”。然而,“弱者”一旦不再執著那已靠不住的肉體,他的精神反倒更加強大,強大到可以天真爛漫,趙無極先生晚年的水彩畫便是十分的爛漫。

我們也會老,但天真爛漫是不容易的。

趙無極先生走了,但他把爛漫的笑容和智慧的畫面留給了世界,這是一個畫家的幸福,也是觀者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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