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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信:網路與藝術批評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10-10 17:56:26 | 文章來源: 新浪

批評文本上不存在“網路批評”一説。可是,一項新技術的誕生,往往帶來一個時代的大變革。網路的出現,對社會輿論領域起到前所未有的作用,打破了傳統傳媒的單向性中心結構,有力地促進了批評的多元態勢,使批評新生力量獲得更多的可能空間。毫無疑問,網際網路這種互交式與非中心的快捷新型傳媒,對傳統媒體造成一定衝擊,有人曾斷言:網際網路發展將加速專制政權的崩潰。這顯然有些言過其實,國家權力模式的産生與形成,絕不是單一的工具作用,歷史傳統和社會基礎才是決定性因素,網際網路的工具開放性不等於社會制度與思想觀念的開放性。中國藝術批評獲得良性健康發展,還需要制度建設和實質投入。

一、誰來保障中國的藝術批評

這是當前藝術批評陷入困境的關鍵問題。中國批評家缺乏獨立性與職業化,根源在於沒有軟性制度與硬性經費的持續保障。藝術批評既是學術領域也是公共領域,它需要批評者堅持獨立思考、立場公正、探索進取,旨在激發思考、消除狹隘、促進文化學術的健康發展。除了學術規範和批評權利的制度保障之外,還需物質獎勵來確保批評家的獨立思考和寫作勞動。由於缺乏軟硬保障,藝術批評在中國傾向於兩個極端發展,一是業餘化的寫作行為,二是職業化的打托行為;嚴肅的批評往往是一種“精氣神”的業餘行為。

首先,能夠從事藝術批評的人文學者,他們工資待遇普遍偏低,即使在教研機構工作,若不兼職搞“副業”,通常難以過上體面生活。其次,中國公益性文化機構和基金會非常少。因此,批評家不得不利用專業擅長做些潤筆活,極端情況是喪失了一個批評家的學術原則、獨立人格。之所以,中國的藝術批評家的身份極為模糊而尷尬,既是學者又是商人。難聽的説:既是小偷又是警察,如同不帶薪的倉庫管理員必成為內賊。有些批評家早期做得相當不錯,既能堅持學術立場而又能潔身自好,隨著名氣擴大而不斷墮落,成為名副其實的學術混混。可見中國批評家要堅持獨立的批評精神需要付出一定代價。

可以説,在中國沒有一種力量來支援獨立而嚴肅的藝術批評,從官方到民間都缺乏這種社會共識。權力腐敗導致國家制度鬆弛不堪,加之物欲橫流的社會風氣,使得整個學術氛圍變得紙醉金迷,從根本上毒化了整個學術文化生態;一切都變得那麼唯利是圖和空前浮躁,藝術批評也不能倖免。一個社會最可怕的莫過於知識分子的集體墮落,意味著社會喪失了起碼的良知底線。不論藝術批評還是社會批評,絕不能是種“精氣神”一時現象,需要一定成本確保它的持續效率。就藝術批評而言,一般藝術家都不清楚它的真正意義,輕視理論與批評在中國藝術界是司空見慣,這可能跟理論家與批評家長期不作為存有密切關係;似乎需要“吹牛拍馬”時才有理論家批評家,而把那些質疑性批評都看作一種“敵意”或“罵派”。即使在批評家內部也從不尊重理論對手,更無法領略思想交鋒和學術爭鳴所帶來的快樂啟發。從側面表明中國社會缺乏批判精神的文化傳統,傾向於中庸附和以及盲從權威,學術思想顯得死氣沉沉,同時抹煞了多元的文化生態。何況嚴肅的藝術批評不是傳統意義的闡釋性評論,更多的質疑、否定、批判,它從根本上背離了中國人茍且偷安的處世態度。

由於缺乏傳統基礎、制度保障、物質支援、社會共識,中國當代藝術批評顯得有氣無力是極為正常的。兩千年來的“大一統”帝國,已不再出現過“思想巨人”,不是啃著老莊孔孟的祖宗骨頭、便是嚼著“拿來主義”的殘余飯渣,文化思想原創力極為枯竭。傳統派打“祖宗牌”;現代派打“西洋派”,當代派打“流行牌”,唯有沒有一點屬於當代中國人原創的文化藝術、學科發明、理論思想。藝術批評的獨立性與公正性由誰來埋單?獨裁者、暴發戶要的是“歌功頌德”、藝術家和小市民要的是“天花亂墜”。哪怕一點質疑批評就如同掘人祖墳。在一個習慣自欺欺人的思想矮人國,堅持獨立的批評家無異於自殺,充其量不過當一名死後“鬼雄”。

二、網路媒體與藝術批評

網路上新起的批評力量,它們始終是邊緣的、草根的、散沙的,不構成強大的主流勢力。這相對於傳統輿論環境是不小的進步,但也要看到網路對於任何一種勢力都有利用價值。其次,學術水準和批評力度的全面提高,有賴於整體社會文化的構建。網上對中國美協主席劉大為某些行為的批評,這絲毫不影響他的連任,而且他可以傲慢地對外界批評置於不理,這就顯見了網路批評的局限。再如方舟子很早在網上了《新語絲》學術打假網站,揭露無數的學術弊案,從國家院士到一般研究生都無所不有,可見網路學術“打假”仍無法阻止中國學術造假的惡化局勢。多年前《新語絲》便開始披露腦白金、特侖蘇牛奶等問題,至今這兩家企業的産品仍暢銷無阻,廣告更是鋪天蓋地。醫藥食品這類關係到民生問題尚且如此,人文領域更不堪了了。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新語絲》網站在中國境內被遮罩,方舟子本身數次被學術造假者告上法庭。

目前商業藝術網站是些大眾媒體,充其量提供了虛擬空間和共用資源,無法滿足藝術批評的根本需要。其次,藝術網站既不是學術媒體,也不是公益性的文化機構,它們之間的差異在於規模大小;這些商業媒體無義務承擔藝術批評的學術責任、制度保障、經費來源。應當看到,網際網路對於任何一種社會勢力都有利用價值。網路媒體需要人氣磁場來換取商業利潤,這使它必須迎合大眾化趣味,學術或批評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門戶點綴。因為傾向大眾化趣味必使網站滿是灌水文章、娛樂八卦、膚淺口水、熱門時事、商業廣告。    綜觀中國藝術行業的電子媒體:一是相互拷貝,資源共用到彼此雷同地步;二是過於注重名頭而無內容品質,原因是沒有專業水準的編輯隊伍;三是缺乏固定經費保證批評與學術,過度依賴免費的“業餘”稿源;四是沒有將商業性與學術性加以平衡結合,忽視學術性與商業性的持續戰略。藝術網站的極端大眾化與商業化,有制度缺失與社會浮躁的客觀因素。另外,隨著電子媒體的快速發展,它的無限複製性對智慧財産權的侵害,某種程度上加劇了學術的荒蕪化,對傳統紙質媒體和文章作者造成巨大壓力,學術刊物只能出賣刊號和版面得以維持下去,學術水準大打折扣,盡印些考評論文和打托廣告。可見在沒有制度跟進下,新型電子傳媒帶來的學術危害也不可忽視。    一個不爭的事實:中國近年電子傳媒與藝術網站的興起,並沒有給藝術或學術帶來繁榮,藝術批評的缺席,一定程度上助長了學術腐敗。同時,網路飛速發展恰恰為資本操縱藝術、批評、市場帶來了極大便利。網路的藝術批評通常為兩種性質,一類是“精氣神”的業餘之作,因為網路發表文章既無稿酬也難當正式學術成果;二類是些“其人其畫”的打托文章,使藝術批評成為被動的藝術品推銷廣告。其實,藝術批評所需傳播平臺並不高,關鍵在於需要經費來保障批評家的獨立思考、專心鑽研與寫作。從長久看,學術與商業、電子與紙張並不衝突,類似成功例子在國外舉不勝舉。

電腦網際網路對文獻收集、學術傳播、交流對話具有無限潛力,可由於缺乏智慧財産權的制度保障,加之藝術批評難以直接産生商業價值,自然不會有文化企業對此過多投入。如果一家媒體投入學術批評,不僅增高了成本,無償資源共用只會便宜了商業競爭對手,實質無異於“自殘”。制度缺陷造成了商業媒體的惡性競爭,迫使它們都走向學術荒蕪化,可它們一方面取代了傳統專業媒體的攤位,另一方面卻在學術水準難上臺階。何況嚴肅的藝術批評存在著諸多是非,不是學術的就是政治的;不是名譽的就是利益的,尤其那些尖銳性的藝術批評,不是得罪了學術權威便是商業客戶。因此,網路的藝術批評,儘是些業餘之作和泛泛之談,偶爾一點尖銳篇什,不外是草根魯莽和江湖火花。

可以説,中國所有民營文化企業沒有一家有十年投資計劃,更談不上歷史遠見和文化雄心。通常而言,具有實力的民間資本,無不是通過權力承租和社會潛規則獲取財富,這種寄生性資本自身缺少創造力,必然不會尊重具有創造力的文化藝術和學術思想,所以指望這些文化企業和資本商人來扶持中國文化事業,其可能性是非常不大的。而且,這些寄生性資本是社會潛規則的縱惡者,近年瘋狂的“藝術泡沫”,業內媒體與那些投機商、藝術家、仲介商、“批評家”均為共謀關係,並製造了一場“殺雞取卵”的商業陽謀,不僅敗壞了藝術市場,還有毒化了整個文化環境和製造了無數藝術垃圾。毫無疑問,文化藝術與資本財富都有相似規律,遵循潛規則的資本與藝術都具有社會危害性。

三、藝術批評的悲哀時代

近年的藝術市場泡沫中的“天價現象”,其實已到了人人皆知的白熱化程度。媒體與輿論對此視而不見。作為業內的藝術批評家之所以集體缺席,因為他們出來批評藝術泡沫、天價做局、學術打托、媒體炒作,對他們自身毫無益處。直到巴黎“奧運火炬”事件的爆發,周春芽、張曉剛、王廣義、岳敏君等人以狹隘方式“愛國”,從根本背離了他們一向自詡“先鋒”、“前衛”、“批判”、“獨立”的基本立場,受到我和極少幾人的批評。朱其在《南方週末》上發表了《藝術家的“愛國主義小事件》一文,儘管文辭極為委婉而曖昧,可仍然得罪了所謂“老大哥”的粉絲團和利益團,對朱其的“污七八糟”誹謗帖子開始蔓延藝術網路,這使朱其後來一不做、二不休地揭發“天價做局”現象。據可靠消息稱,朱其因此受到了威脅,連其商業夥伴受到一定壓力。可見,中國的藝術批評不光批評家本身存在問題,夾雜著過多外部的利益關係。

中國的人文學術遠比科學技術領域落後,根本原因在於它必然涉及政治、道德、人際等社會關係。當人情世故與社會潛規則高於學理之上,任何質疑、否定、批判必是習俗忌諱,不是得罪人就是惹禍上身;即便一起對事不對人的學術批評,在中國人看來仍是一種“感情傷害”。不説一般人,連批評家們都極為看重批評語式,而不是問題的本身實質;稍微一點激烈言辭都視為大不敬,隨之而來的是“語言暴力”、“人身攻擊”、“文革遺風”的大帽子。事實上,相比那些不痛不癢、吹吹拍拍、歌功頌德、四平八穩的作文,予以抨擊也不為過。一些資深批評家,個個都把自己尊為一塊“唐僧肉”,誰批評他們都好像沾他們的便宜、炒作自身,面對任何質疑與批評,都顯得傲慢態度,沒有一點學者心胸可言。另外一個怪異是,批評家之間少有學術交鋒,一旦卯上便必定演變為一場“潑婦惡爭”,無不是“雞毛狗碎”的口水,從早年的島子與彭德之爭,到新近的魯虹與王南溟之爭,均反映出這怪異現象。別説跟國外批評界同行相比,拿“五四”期間與“八五”期間比較,都明顯有欠風度水準。可以説,中國當前美術界是江湖氣壓倒了學術氣,拉幫結派、排斥異己則是司空見慣。

二十年來,中國美術批評界有兩個極不正常現象:一是沒有一次響亮的學術爭論,也沒有一場真正的思想交鋒,好像中國藝術不存任何問題,大家一團和氣地忙於發財。其實也不然,一旦觸及利益或傷及臉面,江湖必定失火,不是齜牙咧嘴便是暗中拆臺。二是批評人才的“青黃不接”,有人用“繁殖過剩”來形容近年畢業的美術史論人口,但卻不見“青出一藍勝於藍”大好局面,它不失為當前中國藝術批評界的最大悲哀,同時又令人困惑費解。難道新生代習慣與世無爭嗎?顯然不是,這裡頭必有時代環境、教育背景、學術風氣諸多因素。除了年輕一代缺乏挑戰精神之外,跟老一代的強悍作風存在一定關係,表明年輕人更需要包容尊重與支援鼓勵。

(本文發表于《批評家》第三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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