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醉
2010年5月6日,傳媒報道,畢加索的一幅《裸女》又破紀錄,拍出1億6千萬美元的天價!希臘財政問題把歐洲拖到新的經濟危機邊緣,但藝術市場卻照爆新聞。在國際大環境蕭條的背景下,我國的藝術市場也時有喜訊。這些,令人欣慰,也值得深思。“市場化”是我國藝術事業公益性管理以外的另一種管理手段。但是,市場是一把雙刃劍,它帶來了美術領域的繁榮,傳入了新的價值觀念,同時也産生了新的負面影響,我們要正視它,更要學會駕馭它。
書畫造假問題首當其衝。有利可圖就會有人造假,有人説這是中國的、現在的弊病。我説不對,古今中外都有。一個最經典的笑話是,倫勃朗一生畫了六百幅油畫,但有三千幅收藏在美國。他們造得比我們還厲害呢。另外,藝術品不同工業産品,無法做理化分析。而且,即便是自己的畫,自己説了也不算,因為未必都是真話。歷史上悔其少作的事情很並不鮮見,而不是自己的説成是自己的也時有人在,近現代的某位大師級人物就善此道。由於某種需要,把它説成真的或者説成假的都有可能。所以,真與假是一道永遠難解的方程。市場化的第二個問題,就是催生了展覽和出版的新行業。現在只要有錢,作品沒有違法內容,你都可以展覽、出售。當今展覽事業興隆,畫廊生意久盛不衰。而出版業則是一派繁榮,尤其出版社改制,更是歡迎大家來花錢出書。國內一些合法的正規媒體,不管是否與藝術有關,都開闢大版面、長時段做書畫專題,宣傳作品、推介畫家。還有,一些非正式刊物如雨後春筍般出現,此中多是以仲介為業的書畫機構或個人,買書號或用境外書刊號拼湊運作的。這個感覺是明顯的:從前的出版物大多是經典,或者是範本,有保留價值。而現在的出版物,大多是“廣告”,看完就扔。甚至是垃圾,看都不看就扔。道理很簡單,從前層層審查,是非常嚴格的。現在有一些人炒作自己,畫冊印得很豪華,但畫很差,實在是一種資源浪費……這些就是當前的現實。但有一點是事實,即這個市場使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並且還養活了一大批人。也就是説,造假賣假、虛假宣傳等現象是市場運作尚未成熟時期的必然産物,猶如人體與寄生蟲一樣,只要有人體就會有寄生蟲。只能是在發展的過程中逐步規範,以達到最大程度的遏制。書畫市場徹底打假,那只是一個良好願望。真、假,優、劣,倣真、造假,吹捧低劣、打擊偽造……這裡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生物鏈,養活了一大群人。不過,繁榮總比凋零好。對於藝術本身,最大的貢獻就是帶來了藝術的大普及,而負面的影響則是總體品質的下降甚至走入了低俗化。至於問題,只能期待法律和機制去逐步調節——法律警醒人們不要幹什麼,而機制誘導人們去幹什麼,怎麼做就靠自己了。
作為藝術家,我們應該怎麼做?我認為最根本的做法就是:畫好自己的每一幅作品。此中道理也是最簡單的:市場化也需要高品質。從宏觀上説,當前的社會環境是國際的“一體化”和國內的“多樣化”。“一體化”,是對我們的一種擠迫,這是一個嚴峻的挑戰,首先政府應該把它提到一個文化戰略的高度來對待。作為藝術家個人,也應該有清醒的頭腦,更有意識地弘揚自己的民族精神和文化傳統。而“多樣化”,則是給我們的一個寬鬆的創作環境,為我們提供了建國以來最好的發展甚至是致富的機遇。作為個人,就創作的方式而論,你要很傳統很傳統地畫,或者很前衛很前衛地畫,或者如從前主流意識所提倡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地畫,現在都可以自由選擇,已經沒有爭論的必要了。就創作的目的而論,你可以致力於主流藝術的創作,對社會、對歷史給以更多的關注。你也可以熱心於市場運作,側重於“搞活經濟”,儘快走上先富裕起來的道路。當然,你還可以努力在這兩者中找到一個合理的交叉點,兩面都能照顧到,那是再理想不過了。但是,有一點是要牢牢把握的,那就是要盡可能畫出高品質的作品。歷史是公平的,那些高品質的作品不炒作往往會得到更多的崇敬,那些品質低的作品炒作得越紅火,反倒會招來更多的鄙視。商業炒作是市場化的一種遊戲規則,我們並不一概反對。不過作為真正有藝術追求的畫家,力求炒作成功又努力提高品質不是更好麼?歷史上不少一時炒得紅火甚至賣價很高的畫家,一陣子過後就無人問津的事例值得借鑒。而前面提到的當今賣價最高畢加索,以及的梵谷、克裏穆特等,儘管也離不開炒作,但天價的背後,畢竟還是有沉甸甸的高品質。
共和國建立以來,經常都要談中國畫如何發展等大問題,對於藝術發展的宏觀討論已經夠充分了。現在倡導人性化、以人為本,就有更多的空間留給人們作微觀的探究了。藝術,畢竟是個人心靈的訴述,個人人格的體現。它既需要有宏觀方向的把握,更需要有情感表達的自由。今天,我們已經實實在在地享受到此中優越,不但經受過上個世紀壓抑的藝術家感觸尤深,而且經歷過西方另一種自由的藝術家也為之感嘆。一段時間以來,人們抱怨當今盛世,為什麼沒有力作?為什麼沒有大師?我認為,大師和力作是歷史選擇的結果,它和經濟發展不一定成正比,而且有時候還恰恰成反比。我們的國歌是在打日本鬼子的民族危難時刻,在電影插曲裏出現的。我們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是在上一個世紀六十年代初國家天災人禍、老百姓最饑餓的日子搞出來的。現在中國人引以為驕傲,外國人也為之陶醉。今天,我們依舊需要抗戰年代那種激奮,梁祝之間的那種真摯,而那裏面所體現的也正是作者的心靈自由與歷史的時代精神。當然,作為具體的藝術家,有優秀與平庸之分。作為具體的藝術作品,有高下之分,雅俗之分。市場經濟年代,將會出現更多的挑戰。但真正的藝術家,還應當有更多的社會責任感,更多的歷史使命感,更多地考慮回報社會。每個人都以最完美的創造奉獻社會,那中國畫的發展方向就自在其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