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中國看世界或站在世界看中國,我們不要認為只有北京、上海或紐約、東京這些“中心”才能提供價值。在其他地方,比如雲南、貴州,或是當年高更去的塔希提島,我們仍然能夠提供一種更自由的、更有魅力的藝術方式和生活方式,這種方式是從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生長出來的。而不是藝術家和加批評家、策展人思考出來的。
在今天這樣一個天下一家的背景下,至少在商業文化與藝術資本主義的層面上,全球已經是一體化了。所以在文化上,重新回到自己的歸屬地、日常生活和個人的身體感覺,這點非常重要。我們講個體心性,絕對離不開這個原點。在文化多元的今天,如果説我們習慣以一種自認為是中心的方式來理解問題,進而把別人定義為邊緣,然後自以為只有自己才是唯一獨大的話語,這是相當危險的事情。
具體到藝術家來説,其實有比進入美術館或所謂被改造的“歷史”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説自由,不管是來自西南的藝術家還是北京的藝術家。自由才是他們從事藝術工作原初的出發點和動力,包括我們從事藝術批評和學術工作也是一樣的。
最近這二十年來,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和成長超乎我們的想像。它是中國社會和文化現代性巨變的一個視覺見證,也包含幾代中國人對現代性的追求。在中國社會走向現代化的歷史進程中,現代藝術對人心靈的解放起到一種關鍵作用,所以現代藝術本身也是啟蒙主義和自由主義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是中國當代藝術在這二十多年的成長過程中遭遇了不少問題,最明顯的就是缺乏政治學意義上的價值判斷和批判。
我把當代藝術實踐視為當代自由主義最為重要的文化成果,其目的是要破除各種觀念和體制的牢籠,使我們的心靈得到解放,使我們的生活變得更加人性、更有尊嚴。我覺得中國社會所有的現代性訴求,無論是政治的、經濟的,還是藝術的,都應該指向這樣一個目標。應該説,中國當代藝術從對一元論和獨斷論的反抗,逐步走向開放和多元化,這個過程是值得欣喜的,但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沒有落實到個體的啟蒙和心靈自由這個根本問題上來,而是從意識形態反抗的一元化回歸到藝術資本主義的一元化結構,它沒有産生真正的多元格局和可以包容各種意見的公共空間。這就使當代藝術的自由探索和獨立精神受到嚴重威脅。
古人講“天道立秋”,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所以就我個人而言,這個年紀多少會有一點懷舊和回顧的情結。對我們這一代人來講,個體的啟蒙也是自己完成的,這有別於五十年代和八零後兩代人,前者是意識形態集體主義,後者是物質商業集體主義。此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從去年開始席捲全球的金融風暴,對藝術資本主義泡沫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這個時候我覺得應該回到學術與藝術的本位與原點,作為一個從事當代藝術批評或研究的人,就像馬克思·韋伯(Max Weber)講的,應該把學術當做一種志業。回到學術和批評的本行和本位,重新去思考一些基本問題。
比如中國當代藝術歷史的寫作與研究,就是藝術史家和藝術批評家應該去關注的本職工作,我們不應該去泛泛的談論一些諸如“藝術市場”啦,或“經融危機”啦之類的經濟學問題,去充當一個偽經濟學家,這些都是不務正業誇大。
中國很大,相當於歐洲若干國家。如果中國和世界的很多地方很快,北京很快、上海很快、廣州很快、紐約很快、東京很快,那就讓雲南、貴州、四川、西藏慢下來吧,慢又有什麼不好呢?關鍵看你拿來幹什麼!所以我覺得關於中國當代藝術並沒有一個統一的價值標準,它還在建構中呢。我特別推崇英國思想家以賽亞·柏林講的多元價值觀,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無論是在思想、感情,還是身體、感覺的層面上來講都不可能一體化和“國際化”。
所以站在中國看世界或站在世界看中國,我們不要認為只有北京、上海或紐約、東京這些“中心”才能提供價值,當然,北京、上海、紐約、東京很重要,但在其他地方,比如雲南、貴州,或是當年高更去的塔希提島,我們仍然能夠提供一種更自由的、更有魅力的藝術方式和生活方式,我覺得這種方式是從日常生活中自然而然生長出來的。而不是藝術家和加批評家、策展人思考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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