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藝術批評界常用的一個詞叫“跨界”,後來再正規一點,叫做“跨學科”。反正有個“跨”字兒,説的東西無非是當代藝術創作在不同領域間尋找出路。
從大的方面講,是藝術和社會、和政治、和歷史、和哲學的相互介入,丹佛就因哲學對藝術的入侵而提出“藝術終結論”。當然他説的終結,指的是藝術作為純粹形態史的結束,也就是説,藝術方式改變,不再是原來那個樣子了,既有關於藝術的概念也就不再管用。他主要是針對現代主義而言的。但客觀的講,當代藝術和現代藝術並沒有那麼涇渭分明,而是相互嵌入的。現代藝術中的杜桑即是當代藝術的鼻祖,而當代藝術中的抽象繪畫和現代藝術也當是一脈相承。當代藝術最大的特點是多元化,通俗點説,就是“沒有什麼不可以”。傳統也行,現代也行,後現代也行,關鍵是你和當今世界、當代人有什麼關係,特別是和世界的問題、人的問題有什麼關係。
跨不跨界,跨不跨學科,其實是表面現象,並不是説你只要用繪畫去畫照片,就必然成功。利用不同藝術形態之間的空檔,不失為出新出彩的創作思路,比如繪畫和攝影、雕塑和裝置、影像和行為等等。前不久在題為“中國性”的當代藝術研究文獻展覽上,金峰就把他在網上下載的資料——很多落馬官員寫的交待材料——做成規模巨大的裝置作品《如何寫檢討書》。文本變成了石刻,黑色大理石鋪滿展廳通道,百度上教人如何寫檢討書以逃避罪行的具體説明,和腳下那些痛哭流涕、改頭換面的文字,顯然讓人感受到了浸透于權力之中、瀰漫于法律之上的虛偽。在這裡,文字文本的歷史性和環境裝置的現場感相互結合,其價值不光是文字檔案在裝置藝術中的跨界處理,更重要的是歷史與現場在司空見慣的日常生活方式(檢討書)中突然相遇,共同指向中國社會的權力問題並揭示出隱匿于表像背後的真實。
僅僅用“跨界”二字來判斷當代藝術是遠遠不夠的。這就像修橋,總得問一問“這橋修來幹嘛”。沒用的橋有時候反而有害,比如“卡桑德拉大橋”。而有害的橋有時還必須炸掉,比如早年南斯拉伕電影《橋》,講的就是為了阻止德軍進攻,修橋的工程師最後親手炸毀自己心愛大橋的故事。
不要相信那些貌似正確的批評話語,凡事問個為什麼,總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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