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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週刊:林廣財--山林原住民的古調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08-16 15:55:31 | 文章來源: 南方人物週刊

 林廣財

林廣財

他是部落頭目,不會識譜的素人歌手,他只為山林唱歌

文/邢人儼

第22屆台灣金曲獎上,林廣財以一張2010年製作的排灣族歌謠專輯獲得最佳原住民語歌手獎。繼胡德夫、雲力思之後,台灣原住民團體飛魚雲豹音樂工團裏又多了一位獲得金曲獎的原住民歌者。

對於49歲的林廣財來説,這是他第一次出個人專輯、上電視、拿獎。當他走上臺,用顫抖的聲音説“我很緊張”時,這位戴著雄鷹翅羽頭飾、身穿華麗繡珠外套的排灣族部落頭目似乎還沒適應這樣的場面。當晚的焦點是周傑倫和莫文蔚。他知道周傑倫,但沒聽過他的歌;他也會唱流行音樂,但仍停留在羅大佑的早期作品裏。

他的聲音來自山林,唱的都是一些沒有文字記載、口口相傳的排灣族歌謠、古調。即使在他這個年紀,會用母語唱這些古謠的人也越來越少。

“他演繹的古調,保留著部落草木煙火的氣息,保留著思之久遠的祖靈之光,也保留著面對現實的滄桑與沉重。”有人這樣描述。

【從部落到林班】

父親是部落頭目,家裏經常有族人過來走動,林廣財小時候的記憶裏都是母語歌謠。他的父母都是優秀的歌手,“在部落裏,不敢説他們是最會唱的,但也沒有人比他們更會唱。”尤其是辛苦養家的父親,每晚都要躺在床上唱幾首歌才能睡去,“他中氣足,唱得比我好。”

排灣族發源於大武山,據説那裏是離太陽很近的地方。族人生活在山腰,用石板搭建房子,在自家的小米田裏種植小米、紅藜和芋頭。部落裏狩獵文化盛行,獵人在山上獵到山豬、水鹿,會召集部落青年抬到頭目家中分給族人。排灣族習慣避開烈日,早出晚歸,平時沒有其他娛樂。夜晚,篝火升起,族人會聚在一起交換工作心得,有人吟唱古謠,有人附和。

輾轉幾次由山林到平地生活後,念國中的林廣財再次回到部落。父親做了林班的工頭,林廣財便隨父親上山工作。林班是林務局當年劃定森林界線的單位,為保護台灣原生樹種,政府雇傭部落青年到山林裏工作,整地、種樹、除草。

林班的生活是乏味的。早起上山,午間回工寮避烈日,等到夜幕降臨,山裏氣溫驟降,一班十幾個部落青年圍著烤火,每人吟唱一句,湊在一起就是思鄉的林班歌。

這些部落青年後來到都市求學、工作,又把林班歌帶到了都市。“背上行囊加上一袋白米,就去台北了。到了台北,找一位較年長的族人投靠,用白米換得一席睡覺之地。”

“比如‘流浪者之歌’,都是大我10歲以上的原住民初次到都市打工的經歷。他們父母那一輩的原住民對漢語不太熟悉,就説,哎呀,你現在長大了,可以去流浪了,其實是説你可以去工作了。” 林廣財説。

狩獵文化逐漸瓦解後,部落青年離開山林,來到都市謀生。70年代的林班歌《珍重》裏這樣唱道:“我的爸爸媽媽叫我去流浪,一面走路一面掉眼淚,流浪到哪,流浪到台北……”

【古調重生】

2000年,滾石唱片出版過一張台灣原住民歌手的精選集《原浪潮》,其中收錄了泰雅族女歌手雲力思的《泰雅古訓》,以及林廣財用排灣母語唱的《來甦》。

《來甦》原是屏東瑪家村白麓部落的即興歌謠,直接從排灣母語翻譯而來,幾百年來從未在部落失傳過。“我問過我母親,什麼時候學會唱這首歌,她説從小就會唱,她也問過她的母親什麼時候有這首歌,很早以前就有了。”

《來甦》成了林廣財的成名曲,他聽了一千多遍。正是這首歌,讓他遇到了後來的專輯製作人荒井壯一郎。兩人相識于2009年。一年後,年輕的日籍打擊樂手聽過林廣財版本的《來甦》,決定為他製作一張專輯。

林廣財曾錄過一些歌謠,後來卡帶被大雨淋壞了。2000年,他開始重新收集這些歌謠。重新編曲、演唱的11首歌收錄進了林廣財的個人專輯中,其中既有“古調三部曲”,也有被多次翻唱的《涼山情歌》——這是林廣財父親的同學羅萬斗三十多年前寫的歌,早年被國民黨救國團用過。

“排灣族工作時很嚴謹,以前挨得很近的兩座山,山上勞動的男女會分別排開隊伍上下山。男女是分開的,雙方只能在山上互唱情歌。男生會唱工作歌給女生聽,勞動的時候才唱,有一點點色,但能激勵男生勞動的熱情。”

在專輯錄製的過程中,林廣財拉上了眾多親朋好友。古調部分的和聲都是由族人完成,他還拉上了自己的母親。“母親七十多歲,錄製專輯的時候,她已經很久沒唱歌了,我讓她唱的時候,她的喉嚨裏含著一口痰,一邊縫衣服一邊唱。”

“進錄音室的那幾天,很多心情在心裏轉。對台北的熟悉總有一種説不上來的陌生,對於山上的孩子來説,不管待了多久,都市還是比不上山林的擁抱。尤其在唱古調的時候,會格外小心,不管是詞的發音還是轉音,都是依照老人家教的唱法。”

【飛魚雲豹】

“9·21”地震後,胡德夫、雲力思、林廣財等人一起成立了飛魚雲豹音樂工團。成立時,他們正作為服務原住民的“部落工作隊”義工在南投仁愛鄉原住民部落救災。離開之前,他們在距離部落60公里的空地上辦了一個演唱會。一把大提琴、幾個麥克風、一個音響監聽就是演唱會的全部設備。幾百號村莊族人聚集過來,雲力思唱了《泰雅古訓》,林廣財唱了《來甦》。

那次演唱會的現場錄音被製作成了唱片,取名《黑暗之心》,用紙板包起來在台北街頭售賣。唱片賣得很好,賺來的2000萬台幣,全部用於原住民事務。

林廣財開始與雲力思一起到處演出。他們為原住民老人織布義賣演唱古調,一位唱片公司的總經理甚至爬到燈架上看他們的演出。

2006年,胡德夫在第17屆金曲獎上收穫了最佳年度歌曲等多項大獎。2009年,雲力思的首張個人專輯《GaGa》,獲得了第20屆金曲獎最佳原住民語歌手獎。林廣財對於兩位“飛魚雲豹”老友的印像是:“胡德夫早期喜歡唱英文歌,他的風格非常獨特,他在臺上只要有一架鋼琴,世界就是他的”,“雲力思説話輕聲細語,又這麼嬌小,實在沒法想像她的爆發力,她飆高音時的聲音很飽滿”。

這次輪到了林廣財。得知他入圍金曲獎,雲力思比林廣財還緊張,她對林廣財説,“你放心吧,一定會得獎的。”

母親和表姐特意為他繡了一件新外套,上面是百步蛇、太陽、甕等象徵部落頭目的圖騰,看起來異常隆重,卻是以前排灣族的日常打扮。有人問林廣財,你要帶誰走星光大道,林廣財回答,“媽媽。”出發前兩天,母親開始緊張,這是母子倆第一次上電視。約好第二天早晨9點出發,5點不到母親就拍醒睡在地板上的林廣財。半拖半拉之下,林廣財把羞澀的母親帶到了金曲獎的現場,並在臺上對她説了“謝謝”。

“我沒有上臺領過獎。”林廣財説。

那個舞臺不再是當年的山林,那裏充斥著各種時髦的流行歌曲,連他也忍不住感嘆“流行歌真的好聽”。有一天,他終於下了決心,把音響送人、不在車裏開廣播,以保護自己心裏的古調不受現代誘惑的干擾。

有些改變卻難以抗拒。拍照時,他拿出準備好的一件排灣頭目馬夾罩在T恤外面,擺出一副眺望遠方的首領姿態,拍完照,又脫下來悄悄收好。他坐在星巴克裏打手機、喝拿鐵,跟城市人沒有任何區別。更重要的是,他的爸爸靠唱歌入睡,而他已經不會唱得那麼頻繁了,“現在是看電視,不看電視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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