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如飛蓬
周雲蓬專欄
我們下榻在一個幽深又寂寥的大酒店。走上二樓,要穿過兩邊繪著倣古壁畫的長廊。走廊的深處,迴響著我們的腳步聲,最後拐十八個彎,才到房間。酒店外,是個新建的台灣街,有微縮的阿里山火車站,還有一個台灣電影院,進去一看,黑燈瞎火的,熒幕上放著《海角七號》,一排排的座椅,沒一個觀眾,趕快抽身而退。
經過又一番迷宮的探索,我們找到了小河的住處,約他一起吃飯。大家見面,都一臉愁容。到底愁從何處來?忽然覺悟到,是這個大酒店卡夫卡一樣的氣氛感染了我們。在席間,小河説,自己剛做完手術,腰疼得受不了。去年,他從兩米高的舞臺上,懷抱吉他一躍而下,雙腳骨折,躺了幾個月,今年腰間盤突出又發作了。大家聊的不再是音樂,效果器,而是興致勃勃地説上了養生,中醫,打坐參禪。
這時,一隻拖著斷腿的流浪貓,臥在飯店門口,小河見之動容,夾了一塊雞肉,招呼它來吃,還很傷感。小河説,他在來的飛機上,聽到頭等艙有人叫他,一看是參加演出的老狼,他剛想過去攀談一番,空姐一個眼神,制止了他,瞬間把他打回了經濟艙。
在演出現場,我們遇到了憂傷的老闆,左小祖咒。前一陣他老家親戚的房子要被拆遷,左小挺身而出,四方呼籲。我問他,結果如何。他笑説,已取得階段性的勝利。左小的演出是音樂節的壓軸。他一上臺,現場的大螢幕,微網志中的敏感詞前仆後繼。和著左小荒腔走板的音樂,台下也是荒腔走板的大合唱“烏蘭巴托的夜”。
但也有不和諧的聲音。有幾十個人盤踞在舞臺前,一直在莫名其妙地大笑,好像在開一個與現場音樂無關的聯歡會。原來他們在為自己的微網志出現在大螢幕上而歡呼:劉經理,祝你生日快樂。或者:小紅是我的情人。令真正的歌迷為之側目,甚至還驚動了演唱的張瑋瑋,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演出結束後,有一場詩人與音樂人的座談。前一天,歌手的代表是我和小河,跟詩人沈浩波、巫昂、伊沙等,聊得很有愛。第二天是左小祖咒跟詩人的對話。可到了會場,大家都傻了。舞台下的聯歡會已轉移至此,那些人划拳吆喝,大聲喧嘩,經主持人再三協調,無果。後得知是當地的某領導,帶著老婆孩子和若干部下來推杯換盞地聽詩人朗誦,但他們已經提前喝高了。左小和詩人們只好紛紛回避,悻悻離開。座談也草草收場。
在我離開的時候,還聽到某人祝酒:祝在場某官員萬壽無疆云云。真是喝得不少。幸虧生在和諧社會,要是古代,整一個 大 逆不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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