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oafe
刺猬樂隊本來可以一年一張的發片速度進入到2012,但是他們在2010年太忙,摩登天空也太忙,所以2011年初,他們同期發行了兩張唱片。小樣是他們最近的狀態,也是他們鬼扯青春完結後重新做人的作品。刺猬樂隊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們地下了,還打算更地下。所以,這篇採訪的初衷就是去了解,刺猬樂隊是打算怎麼“轉型”的。
砸一把“So Fashion”吉他
2010摩登天空音樂節,子健在演出時將一把“So Fashion”的吉他砸了。這件事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當時很多人都在罵我,有人就説你丫是不是想火啊,”説起這件事,子健仍顯得氣憤,“我他媽火什麼啦,我他媽要想火,我玩搖滾樂啊?”他為此在豆瓣網上發了一個帖子,結果“那些偽樂評人也來罵我”,後來他把這個帖子刪掉,就此不再回應。
“在音樂節這樣的大舞臺,我希望表明我們樂隊的態度,當時就在想除了把歌排好之後,我們應該告訴群眾什麼。”子健提到最初的念頭,“因為我自己也聽了一些北京樂隊的音樂,就是包裝特別嚴重,然後自己的內容就很少。現在在中國就是你越時髦、越酷,扮得越雷,你就越牛逼。一切都是娛樂至上,我自己覺得那是不對的。”
那把砸掉的吉他只花了子健兩百塊錢,回去後他用塗鴉讓這把吉他更“爆”一點。他説這就像是舞臺上的一齣行為藝術,希望能讓演出更完美。
“你以為你做一個什麼事,懂你的人就會特別懂你,不會再去問你或者怎麼樣,但是有些人他就問你,而且偏了,偏在那個琴是多少錢。然後你要砸的琴貴了不行,砸便宜了也不行,怎麼著都不行。”石璐説。
這個事件改變了子健很多看法:“我覺得這個時代是不對的。搖滾樂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烏托邦,這個圈子的人很少,但圈子裏的人也很複雜,跟我當初想的不一樣。”子健説他們在圈子裏的朋友不多,但有些固定很要好的朋友,“刺猬不是那種油得跟什麼人都好的樂隊,我們自己相對封閉一些,不怎麼混圈”。
“因為現在搖滾樂有點抬頭嘛,各種人的都往裏扎,那些人進這個圈的時候目的就不純粹。”子健如此分析道。
“現在我們變得特別被動,我必須得保護自己,”他有些無奈地説,“以前做採訪的時候,見著誰都恨不得掏心窩給你看。他表面上笑呵呵的,但最終都把你利用了。”這讓他想過不再接受採訪,“你就把音樂做好就行了。你音樂出來有人聽就ok了,那些文字報道還不如別人聽你一首歌。”
三部曲完結刺猬青春
我們先是約在一家飯館見面,週末下午三點,子健的午飯,一瓶600毫升的燕京啤酒頗為醒目。因為飯店給我做的粉太鹹吃不下去,子健讓服務員多拿一把調羹,把自己的一碗湯挪過來説一塊喝。這算是我們初次見面,子健(ZO)有點害羞,一條紅色頭帶被中長頭髮遮掩住,頭髮毛躁,蓄著鬍鬚且不經修理。他似乎已經過了精心打扮自己的年齡。石璐(Atom)話不多,對人會善意微笑,這讓我聯想到她在某一篇訪談裏談到“氣場”的説法。
話題從他們同時發行的新專輯《甜蜜與殺害》和小樣《2011 DEstroy meMOries》開始。“我們希望給大家一個最新的狀態,”小樣錄製于2011年1月份,而新專輯已經是過去時,“因為《甜蜜與殺害》的歌其實在《白日夢藍》後就開始創作,去年4月份我和石璐兩人在棚裏把這張專輯折騰出來。而且去年事情特別多,所以就一直拖到了現在才發出來。”
子健形容刺猬樂隊發行的前三張專輯像是青春三部曲,“這三張專輯各有一個整體的概念:《噪音襲擊世界》是復古與對童年的追憶,《白日夢藍》是初入社會的現實生活感悟《甜蜜與殺害》則是再進一步深化一下,也不那麼勵志了,有種青春完結畫句號的感覺。”他説這也是做樂隊的樂趣,它能將成長過程中的自己如實記錄下來。
新專輯的部分作品被預先發佈到網上,有樂迷認為《甜蜜與殺害》太Jeaus and Mary Chain了,子健對此足夠自信:“Candy、Honeny這樣的歌詞很容易讓人想到他們,但這首歌是刺猬的表達方式和情感,我們不在乎別人説什麼。”而《閃馬》則用曲名直接讓聽眾去追憶,“我們愛閃馬,Mark的自殺是我想把這首歌送給他的直接動機,向他致敬。”
《閃馬》的曲名是後來才更改的,事情聽來有點奇妙:有一陣子子健在把Sparklehorse重新翻出來聽,並且仔細看了歌詞。一天回家路上他跟石璐説:“ Mark可能要自殺了。”
第二天死訊就出來了。“Sparklehorse的歌有點遠離世俗,田園般的,就像夢一樣”。我説刺猬的音樂也有點夢的氣息。“是有點,”子健嘀咕著,但並不完全認同,“但刺猬樂隊的作品與現實更緊密。我們創作的內容也是從現實中來的。”
榜樣、照妖鏡和“怪力”
Sparklehorse還算不上是子健最喜歡的樂隊。 “我最喜歡的樂隊就是Nirvana、Jeaus and Mary Chain和Spacemen 3”子健喜歡的音樂一直很固定,“我們三個人喜歡的音樂都不大一樣,像石璐她就對Spacemen 3喜歡不來。”
“那是因為你經常一直放Spacemen 3的歌,本來剛開始我覺得挺好聽,但後來都聽煩了。”石璐説她羨慕像子健那樣能一直喜歡某樣東西,而她算得上是喜新厭舊的類型。最早她從聽Blur開始:“因為比較有旋律。”高中的時候,石璐是各種忙的班幹部,但是始終覺得自己不大對勁。她曾經考慮學爵士鼓,但爵士鼓並不好入手,有個朋友這樣告訴她:爵士樂就像墻上的一幅畫,而搖滾樂是一面照妖鏡,你自己是什麼樣子做出來的音樂就是什麼樣子。
石璐會喜歡照妖鏡這一説法,現在她成了國內樂隊裏少有的女鼓手。在刺猬樂隊的前身,子健是朋克樂隊失控體的主唱。“我的加入是讓音樂變得柔和一些”石璐説道。2007年,大眾歌迷們除了周傑倫,已經可以去選擇小清新。就在這一年,簽約摩登天空,《噪音襲擊世界》發行,刺猬樂隊發明瞭好聽、甜蜜,還挺扎的搖滾樂。
何一帆的搖滾樂之路從憤怒青春期開始。最初對於他來説,搖滾樂只要夠燥就行,根本不會去考慮音樂性。何一帆説有些樂隊是那種不管哪個時期去聽都覺得好,美國硬核樂隊Fugazi恰是符合他這樣的標準。資料介紹稱“這是一支拒絕接受大公司收編的樂隊”。樂隊的成員Ian MacKaye去DIY了一個叫Dischord的廠牌。除了這個廠牌旗下的包括The Make-up等幾支樂隊,他還向我推薦德國的工業噪音團被摧毀的新建築(Einstürzende Neubauten)。
何一帆比照片上的還壯,你會一眼認定這傢夥跟那個在臺上赤胳膊的Henry Rollins (Black Flag主唱)是一路的。“我以前老喜歡跟自己較勁,老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然後一旦有想法出來,就會先自己否掉。現在覺得沒必要,那樣沒什麼意思。你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獨一無二的,只要做好自己就行。”
刺猬對他來説可能是另一種氣質的樂隊,“他們真實,不像有些樂隊會去模倣國外樂隊,做出來的都是自己想説的東西。” 對刺猬來説,這特別新鮮
《2011 DEstroy meMOries》會讓那些熟悉刺猬樂隊的聽眾感到陌生。但對於刺猬樂隊三人,現在變成這樣,夠讓他們感到興奮了。
“何一帆的貝斯紮實,現在石璐鼓也打得比原來更沉穩,這樣歌曲首先有了紮實的地基,對於吉他發揮的空間會比較大,”子健説道,“以前因為貝斯也在solo,如果我吉他也總solo的話,整首歌會顯得很亂。”
在創作方式上也在改變:以前都是子健先編曲,樂隊再到排練室排出來,“這樣段落比較明顯,歌曲結構也相對簡單”。現在通常是他們三人一塊待在排練室,即興創作出來。“刺猬現在的作品會更深沉、細緻、自由,跟以前很不一樣”子健説。
他們把出來的小樣拿給朋友聽,“對刺猬來説,這特別新鮮”。《2011 DEstroy meMOries》的錄音師劉峰鑠在一旁聽著,偶爾湊上幾句:“刺猬以前的專輯有點小年青的感覺,所以你聽這張小樣會感到意外,你會發現刺猬做的東西也有層次了”。
“三部曲之後就是對音樂領域會打得更開一點。這兩張一塊發的唱片會是特別矛盾的東西,有點自己跟自己打架的感覺。”子健笑著説。
“小樣特別粗糙,特別搖滾。”石璐如此説道。完全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折翼》這首“特別地下”的歌曲上傳到網上不久,就登上了豆瓣單曲排行榜第一位。
另一個世界,噪音流行
我們的採訪地點從永和豆漿到咖啡館,中間他們在排練室待上兩個小時。他們原先租的排練室被“一個雕塑藝術家佔領了”,和朋友新找的地方正在裝修,他們不得不臨時找家排練館。子健和何一帆正職是IT精英,三人平時都忙著上班,樂隊排練基本上安排在週末。
“當然想過靠樂隊掙錢,”子健説,“其實你演出的時候,穿些時尚品牌的服裝,這樣你就能掙錢了,但那玩搖滾樂還有意義嗎?”
對音樂節他們也不是那麼感冒,“因為在那麼大的舞臺上,成員之間離得特別遠,你跟觀眾也特別遠,”何一帆説,“我更喜歡那種小場地的演出,互動性好,就像我現在跟你這樣坐在一塊聊天那樣。”
“音樂節更像是狂歡,來的觀眾並不一定是衝著音樂來的。而且試音、演出時間方面都有限制。”子健調侃著:“上班挺好的,我們的創作(靈感)都是從這來的。”
如果稍微注意,會發現刺猬樂隊在音樂節的演出都相對靠前,這跟他們的人氣似乎不成正比。“子健是那種會從別人的角度去考慮事情的人”石璐説這跟性格有關。
“刺猬樂隊難道就不能壓軸了?!”子健不服氣,但過了一陣,我們重新回到這個話題,子健微低著頭,興許有些無奈,但認為還不至於得為這樣的事較真。“我們把自己的音樂做好就是,”他説,“有些樂隊一輩子都沒有得到他們應有的位置,但好音樂能跨越時空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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