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峰禁止旭日陽剛在商演中演唱《春天裏》,反映的正是音樂産業面臨的版權、創作困局。
MIDEM外觀場景依舊,但內核正在發生變化,數字音樂已開始唱主角。
經常聽到人們問這樣的問題: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一個?
日前,記者接連聽到了來自音樂産業的兩個消息,一壞一好。壞消息是:成立僅6年的廣東音像協會因難以為繼而登出了;好消息是:中國音樂在法國戛納第45屆國際音樂博覽會(MIDEM)上大放異彩,兩支中國少數民族樂隊在MIDEM上一亮相即受青睞,簽下國際訂單。
這兩條消息之間雖沒有必然的聯繫,但通過對參加第45屆國際音樂博覽會的一些國內音樂界人士的採訪,以及對整個展會的觀察,記者還是從中感覺到了音樂行業一些經營理念和方式的變化。音樂産業觸底之後的反彈,也許即將展開。
萎縮,下滑
傳統音樂産業的噩夢,大致始於2004年。從那時候開始,隨著以網路音樂、手機下載為代表的數字音樂的崛起,音樂産業原有的“生産—消費”模式被顛覆,人們開始在網路上尋找並下載免費音樂,傳統的音樂載體光碟的銷量一落千丈,大批門店關門歇業。以廣東為例,音像零售店僅2007年一年就減少了400余家;而該市白雲區原有120家音像零售店,目前還在營業的已不到10家。
在經歷了門店關門歇業、原創作品嚴重萎縮之後,現在連廣東音像協會也不復存在了。中國音樂産業最大的産品集散地——廣東,在音像業崛起時風起雲湧,在産業衰敗時驟然跌落。
原廣東音像協會秘書長李獻民在給記者發的電子郵件中寫道:“廣東音像協會已于2010年12月31日登出,並停止一切對外業務活動。” 李獻民解釋説,2009年11月,廣東省政府繼工商管理下放屬地管理後,決定“下放實施音像製品批發單位的設立、變更和審批,行政審批給地級以上市政府”。由於工商管理和許可證管理的下放,作為省級行業協會就面臨沒有相關行業、企業的境地。加上盜版多年來對正版音像的侵害,音像企業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被迫轉行或破産,這使得會員數量減少、會費收入隨之減少。2010年,協會只有25個單位交納會員費,而《廣東省行業協會條例》規定,行業協會必須有50個以上的同行業經濟組織入會。協會會員少於法定的數量,現有資金和收入無法維持協會正常開支,無法按照章程規定的宗旨繼續開展工作,只能無奈登出。
“現在全國其他省市的音像行業協會日子也不好過,估計不久之後也會步廣東的後塵。”李獻民説。
原創,原創
前不久,喬羽、谷建芬等13位音樂家聯名發出維權聲明,要求商業形式使用其作品,必須得到授權並支付報酬。中國音像協會常務副會長兼秘書長王炬認為,這反映出了一些深層次的原因。
網路對音樂産業的衝擊,首當其衝是發行受影響。發行最敏銳地感受到唱片銷售的變化,其結果也直接影響到出版製作。音樂出版製作的萎縮,致使上游的詞曲作者和演唱者接不到委約。沒有出版社和唱片公司投資製作,再好的作品也只能鎖在抽屜裏。王炬認為,詞曲作家的維權聲明直接反映的是詞曲作家對音樂産業的失望,“沒有音樂産業,就沒有音樂家的市場”。
在傳統音像製品受挫之後,人們寄希望於數字發行。“音樂産品的數字發行是大勢所趨,但經過這些年的探索,還是沒有突破性的發展。成熟的、普遍適用的商業模式,一直沒有出現。”王炬對記者表示。
王炬認為,在“創作開發—出版製作—發行銷售”這條産業鏈上,下游的發行最先受挫,傳統發行大幅度萎縮、數字發行無利可圖,市場軟弱無力,那麼受影響最大的就是上一環節的出版製作。批發零售大片關門,音像出版社紛紛轉行,唱片公司接連倒閉,光碟生産商接不到訂單,詞曲作家、演唱者葉門前冷落。即便熱熱鬧鬧的網路音樂,你方唱罷我登場,也只能各領風騷三五天。優秀的創作表演人才逐漸流失,即使出了好的作品,也掙不到錢。沒有人會幹賠本的買賣,投資者的望而卻步,加劇了人才的流失。
“原創是音樂産業的根,但現在我們的根基很薄弱,具有很強藝術性的好作品不見了,多的是網路上的那些口水歌。”深圳國家音樂創意産業基地總裁許曉峰説。正是因為好歌難求,所以許曉峰很看重有創作能力的歌手和樂隊。此次在法國戛納大放異彩的兩支中國少數民族樂隊——山人樂隊和哈雅樂團就來自深圳國家音樂創意産業基地,而他們演唱的曲目都是原創的。
李獻民對原創的不足也是深有感觸。他説:“2011年元旦,中央電視臺播的一台晚會上,一大幫老年人高唱《讓我們蕩起雙槳》,真讓我聽得很心酸。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上,我們又聽到了什麼好歌呢?”
困惑,難題
傳統音樂衰敗了,而被人們寄予厚望的數字音樂,為什麼也沒能真正實現其價值?許曉峰談了自己的看法:無線音樂曾經讓業內人士看到過希望,但音樂公司與移動通訊公司相比太弱勢了,無法與對方平起平坐,拿不到真實的數據,繼而無法獲得自己應得的收益。據統計,2010年移動公司從無線音樂板塊獲得的利潤應該有200億元,可音樂公司分得的還不到10億元。再者我國消費者已經習慣了從網際網路上下載免費音樂。音樂公司已經接受了這樣的現狀,不想向消費者要錢了,唯一希望的是他們能下載正版的作品,這樣正版音樂商至少能獲取一些廣告費。但某知名搜索引擎不連結正版音樂作品而將連結指向盜版,即便是業界人士不斷呼籲也沒有效果。“它依靠音樂搜索帶來的廣告賺了錢,雖然不是盜版商,卻是銷贓商。”許曉峰説。
上海新匯文化娛樂集團副總經理臧彥彬曾經認為成品出口或許可以彌補國內市場的低迷銷售,但現在成品出口也遇到了問題。臧彥彬告訴記者,他們公司推出了一個製作精良的大部頭作品《民樂典藏》(22張CD),希望打入國際市場。但按照國內目前的政策,成品出口只能通過國內一家指定的公司進行,這樣運作起來很不方便。他呼籲國家放寬成品出口條件,讓有條件的大公司也能獲得出口權。“這樣推廣中國的文化産品會便捷得多。”他説。
成立僅5年的北京無限星空音樂有限公司是家民營企業。儘管公司在數字音樂方面發展順利,但該公司總經理唐月明也有自己的困惑和煩惱。“我們這類的音樂公司獲得融資是很難的。無限星空音樂成立5年了,至今負債為零,一些經濟學原理告訴我這是不正常的。電影版權可以做質押,我們的音樂版權卻不可以。我希望這個問題能早日得到解決,這樣公司一定能夠獲得更快的發展。”唐月明對記者説。
對於音樂行業所面臨的種種困惑和難題,新聞出版總署出版管理司副司長朱啟會認為,沒有人離得開音樂,就像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熟悉的曲目。但實際上,音樂産業從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和關注。“音樂對人類社會文明進步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但我們對音樂的社會學、歷史學的研究還是很欠缺的。音樂常常被定位為娛樂,仿佛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讓人們無法産生付費的想法。就比如説空氣,非常重要,人人都離不開,但在人們的心目中空氣就是免費的,沒人在意其價值。原創不受重視、版權保護不力、産業鏈上問題不少等,恐怕都與上述原因有關。”朱啟會説。
機會,機遇
儘管面臨著原創不足、終端市場萎縮、版權保護不力等各種問題,但沒有人認為音樂産業將一蹶不振。
此次赴法國參加音樂盛會的幾家中國企業遇到的情況更是讓人看到了音樂産業東山再起的希望。
北京無限星空音樂有限公司在5年時間裏,營業額以平均每年100%的速度遞增。“無限星空主要從事音樂的數字發行,每一年都是賺錢的,我認為數字音樂市場還有很多機會,我有信心走得更好。”唐月明告訴記者,數字音樂發行和傳統音樂發行有很大不同,可能一首歌就能讓你活得很好。這幾年他每年都抓一個主打産品。最初成立自己的公司是看好《吉祥三寶》這首歌,與中國移動等合作做它的數字發行,嘗到了甜頭。緊接著,他又簽下歌曲《神話》的數字發行權。2009年依靠“縱貫線”。2010年是虎年,他提早簽下小虎隊歌曲的數字發行權。這些舉措都取得了很好的收益。
“現在,音樂産業的經營一定要多元化,要打出一套‘組合拳’。賣唱片僅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了。我認為,音樂産業應該向各個領域滲透,除了做數字發行,還要做電影主題曲、大型活動的現場演出、藝人代言等。我們現在涉足音樂製作、數字發行、版權代理、藝人經紀、現場演出、衍生産品等,範圍很廣。比如2010年,我們在北京地壇公園舉辦了無線星空音樂節,今年還會繼續做。”唐月明説。
許曉峰對未來也充滿了希望:“儘管深圳國家音樂創意産業基地去年5月才掛牌,但在2011年實現營利應該沒有問題。”目前,該基地旗下的水木年華、山人樂隊都簽下了自己代言的産品,他們也將與愛國者公司合作進行後産品的開發,並繼續運作音樂節。“我的目標是:每年能做20個音樂節,能帶領兩到三支樂隊走出國門,推廣100首製作精良的歌曲。”許曉峰告訴記者,他心裏更長遠的目標是,把深圳基地打造成“中國獨立音樂的配送中心”。
十幾年前的中國電影産業也曾面臨類似如今音樂産業的窘境,但沒料到電影業很快就發起了絕地反擊,如今已笑傲百億票房。那麼,誰又敢斷言,幾年或者十幾年後,音樂産業不是下一個電影産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