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雨傘》是竇唯最新的專輯,雖然它的藝人欄歸屬為一個叫做“不一樣”的組合,但熟悉竇唯的歌迷都知道,“不一樣”、“不一定”FM3和“暮良文王”,實際上都只不過是竇唯樂隊的另一些代名詞。如果説在早期,還有“暮良文王”偏重民樂、“不一定”偏重Fusion、FM3偏重電子這樣的模糊分類的話。那麼越到後來,隨著幾支組合成員間互相的流動,實際上組合名字對於竇唯的音樂來講,早已經成為了一種不具表意功能的符號。它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好玩、隨意,當然你也可以説這是中國文人自古以來的一種附庸風雅之樂,就像一個又一個的花名或篆刻章專用名號。
與以往專輯稍有不同的是,竇唯在《早春的雨傘》中,除了和多年的搭檔張薦合作之外,還同時請來了他們兩位各自的父親竇紹儒、張榮舫,分職笛子和單簧管的演奏。出身音樂世家,給這兩位音樂人早年投身中國搖滾事業,賦予了紮實的音樂基礎。而當年他們在叛逆青春期為西方搖滾傾盡全力的行為,估計也沒少讓兩位父親擔心過。但兜兜轉轉的多年後,竇唯卻在西方的氛圍音樂裏找到了尋根故鄉的切入點,以氛圍樂的形式表達中國士大夫式的撫琴弄樂內容,並且還帶上兩位長者一起玩。這與其説是一次成熟的諒解,不如説是一種音樂本質的相通。
和以往竇唯的專輯相同,《早春的雨傘》同樣不具備任何表意功能,甚至也沒有任何有章法的結構可言。其創作過程,就像是中國式的潑墨山水畫加上西式的行為藝術。它不能唱起來,也不能具體告訴你某時、某人、某景、某事。整張專輯更多提供的,還是一個可供人無限聯想的抽象平臺。唯一和主題契合有關的,只有整張專輯的音色,的確非常朦朦朧朧、若有若無,仿佛春雨打在身上的感覺。而這同樣會因為個人心情、環境和體驗的差異而有所不同。
説得文學一點,聽《早春的雨傘》,就像是讀戴望舒的《雨巷》,朦朦朧朧、浪漫至極。説得感官一點,聽《早春的雨傘》,就像是感受抽象的氛圍樂。而朦朧和抽象,既是竇唯音樂的意境,也是它音樂的實質意義。
事實上,雖然從《一舉兩得》甚至更早的《山河水》或譯樂隊時期的作品起,竇唯曾經給過人們再造一個音樂體系的錯覺。但經過這麼多年來的實踐,竇唯在拆散了音樂標準結構的同時,實際上也並沒有能從另一個高度將這種高度重組,依然還是停留在玩的層次或境界,這就決定了他其實不是一個音樂家,而只是一個音樂玩家,是游離于主流音樂外的著名閒散人士。他的那些所謂音樂即興,當然也完全不同於爵士樂裏的那種即興,而更像是一種隨心所欲。這就造成竇唯的音樂,實際上已經很難憑藉音樂本身任何的技術環節得以與樂迷溝通,也讓任何人找不到點去評判他音樂的好壞。在這個基礎上,任何説能聽懂現在竇唯音樂的人,他的話首先也就讓人聽不懂了。而竇唯現在這種音樂的魅力,主要還是體現在近似氛圍音樂裏的氣氛裏,所營造出的那種青山綠水、與世無爭的境界,和那種可以凈化心靈、閉眼就能夠旅行的功能。他要的不是你能聽懂,而是你學會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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