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神層面上看,經過這幾十年的瞎折騰,中國人好古藏古的傳統文化志趣和收藏品位,已被現代文物投機者的滿身‘銅臭氣’嚴重浸淫,收藏活動早已成為一種純粹的投資項目,伴之而來的知法犯法、投機詐騙盛行于市,嚴重地敗壞了社會風氣。”吳樹在民間走訪了六年之後,奮筆疾書,開始批判文物藝術品市場的短暫的發展史。
類似于琉璃廠的造假基地,全國各地已經形成了幾大塊,分佈在北京、天津、西安、蘇州這些文化積澱深厚的古城。北京書畫市場贗品多、品種全、價格便宜。書畫贗品交易集中在琉璃廠,潘家園、報國寺和大鐘寺多是假文物。天津假畫製作已經形成了規模化、科技化、程式化的生産線,從選畫、噴繪、描圖、渲染,到題跋、落款、裝裱、著錄、做舊,分別都有專業人員流水線作業,所有程式不出一條街。
西安製作假畫的“鬼手”最多。華清池、北院門、三學街、八仙庵、大小雁塔、城墻上下、古玩城內外,那裏製造銷售假畫者多如牛毛,他們宣稱自己有專門的畫家可作依託。而且那些“鬼手”很多本來就是美術專業的“國手”,出於經濟訴求過高而匿名參加假畫製作。這些鬼手靠賣假畫住別墅、開寶馬……
在吳樹眼裏,這就是最沒有文化的時期,假貨盛行,藏家並不是為了收藏藝術品而是追逐暴利。
藝術家
參與仿製行列
這場收藏運動中最致命的問題是藝術家的潰敗。藝術成了運動中被捧得高高的羊頭,藝術家卻成了狗肉。大多數人都被金錢擊敗,成為造假産業鏈中的專業人才。很多國家級的美術教授,畫了一輩子的民間高人,年輕而有才華的美院學生,改弦更張,投身於鬧市中。他們在畫室裏做生意,通過畫販與買家聯繫,繪製一幅清畫價值3000到6000元,兩三天即可完成,這些畫被送上市場之後,價格很快轉手即標幾十萬元。
當代藝術山寨化的迅猛勢力,沒有這些畫家的辛苦工作,是不可能實現的。這些人被稱為”鬼手”,中國的美院每年都輸送出一大批“鬼手”,這成了當代美院學生最有希望與依靠的職業途徑。吳樹曾對一個鬼手説,“這幅畫看上去跟原作簡直一模一樣,您的畫工這麼好,為什麼不去畫原創呢?”
“鬼手”回答:“……其實道理很簡單,您來我這裡,一定不是奔著我自己的名字、我自創的作品來的,對嗎?”
“對此,您……悲哀嗎?”
“早就麻木了,哀莫大如心死!”年輕畫家説。
吳樹對記者講述這些故事時深感惋惜,這些人的才華功夫本可以成為當今大家,然而藝術市場的走向早已辱沒了藝術價值,真的藝術追求,在這裡只是一道令人痛苦的傷口。
其實不但年輕藝術家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那些已然成名的大家,也是市場上的一顆棋子。2008年,吳冠中發現自己沒有鑒定自己作品真偽的權力。當他鑒定一幅“自己的”作品為偽作時,卻在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審中落敗,所有訴訟請求全部被駁回一紙訴狀。
這一事件連收藏界也不敢相信:畫家都沒有鑒定自己畫作的權力,那麼誰還有權説話?
畫家史國良怒批《拍賣法》:“《拍賣法》保護誰的利益?畫家對自己的作品有沒有鑒定權?”他指出,“《拍賣法》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一些拍賣行藏污納垢的保護傘!不但不能保護消費者的利益,而且對國家、對藝術、對作者和競買者都不利,如果不能修改完善,這部法律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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