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伯特和喬治在Lehmann Maupin畫廊
從穿互搭西裝唱歌,到取自己的體液來拍照,“活雕塑”雙人組吉爾伯特和喬治(Gilbert &George)不斷留下各種“生活作為藝術”的恒久印記。1967年以來,兩人的日常生活與藝術創作便已無甚分別。正如吉爾伯特對我説,你沒法每天在畫廊裏過生活,因此他們的“圖(Pictures)”系列便得以誕生。其中最新的便是“倫敦圖(London Pictures)”,它們在主題和尺幅上都顯得怪誕,以倫敦街頭報刊招貼中的文字暴力“襲擊”觀眾。
這並非巡展,全套作品被分開在多個空間中展示,包括白立方(White Cube,倫敦&香港),Lehmann Maupin Gallery畫廊(紐約),Sonnabend畫廊(紐約),Thaddaeus Ropac畫廊(巴黎,薩爾斯堡),Alfonso Artiaco(那不勒斯),Baronian Francey(布魯塞爾)和Bernier/Eliades畫廊(雅典),將持續至11月。上個月,紐約的三個展覽同時開幕,他們也對這一有關媒體炒作的展覽進行了全方位的媒體推廣,ARTINFO紐約站自然受邀。
在接受ARTINFO專訪時,兩人保持著一如既往的英國紳士風度。接下來,“演出”開始了:
ARTINFO:您二位的“倫敦圖”系列對當代倫敦作何評價?將這些頭條標題放在一起,能得到什麼?
喬治:哦,多得很——好多不同的東西。首先,那不是頭條標題,而是報攤旁的招貼文字。我們覺得它們能體現西方的現代世界:倫敦、巴黎、紐約,你也可以説北美、歐洲和澳洲。拉美、中國和俄國是沒涉及到的。我們認為,那些語句不止能體現現代生活,還能改變它。或許看這些圖像的人們能發生些許變化。
吉爾伯特:我們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展示倫敦。每個人都會展示點兒什麼,不是麼?但我們能展示一些,真實的城市景觀。那不是虛構的,不是我們杜撰出來的。
喬治:毫不誇張。
ARTINFO:對這些招貼文字,你們發展出一套精緻的分類和展示系統。以這樣的方式安排這些主題,用意何在?
吉爾伯特:我想説,我們必須找到一種方式,做成一個系統。我們先得把所有這些招貼文字堆在一起。我們用了六年,大體上是每天三張。然後,大概到耶誕節時,我們決定將其分作不同的主題。
喬治:沒過腦子,我們就把有兇殺、有恐怖、孩子、女人、男人和小孩兒的招貼文字各自聚成堆。
吉爾伯特:以此決定圖片的尺幅。
喬治:所以最大的主題是謀殺、性和宗教。這是那些成堆的招貼文字自行呈現出來的,與我們沒關係。這三者大概是最大的主題。
吉爾伯特:有關“槍擊”的只有仨,能做成一件。
喬治:我們總會為標題留出一聯。比如“性魔(Sex Beast)”有五張,就做成一件六聯的。所以都是以這種方式自動産生的。招貼文字是黑白的,也不是我們決定的。紅色非常顯眼,就像街上的紅燈。在所有招貼文字間穿插的只有人物形象。所以我們“投身”其中。
ARTINFO:你們對那些招貼文字進行選擇麼?是否會將某些丟棄不用?
喬治:盡可能不干涉。除非我們找到四張關於“槍擊”的,但做一件四聯作品,三張就夠了。多出來一個,我們就要看看其中有哪個裏面有別的詞,能納入別的圖類中。有時這複雜得很。但我們用了所有的招貼文字。到頭來我們剩出太多沒法用的,就搞出來一件稱為……
吉爾伯特(同答):“直家(Family Straight)”和“倫敦犯罪(London Crime)”的,都是混合體。
喬治:就這倆是特殊的。
吉爾伯特:特例,因為我們覺得只要有規則,就得有特例來破一破。
ARTINFO:在主題上,這些招貼文字非常陰暗。你們是專門挑選負面的招貼文字,還是説倫敦的小報文化就是這樣子?
喬治:不,就是那樣子。但奇怪的是那些不算小報。《太陽報(The Sun)》、《每日鏡報(Daily Mirror)》和《每日星報(Daily Star)》是出名的小報,是有關底層、暴力和性侵害的報紙。它們沒有招貼。這些招貼都來自倫敦久負盛名的晚報,如《旗幟晚報(Evening Standard)》,出名得很,是倫敦最早的晚報之一,此外還有兩家本土報,也廣受敬愛,《北倫敦(North London)》報和《Hackney Gazette》。那些並非來自小報,確實奇怪。但如果小報也做招貼,那會更加聳人聽聞,都是些口無遮攔的主兒。
吉爾伯特:總地説來,是生活之悲劇。
喬治:我們很走運,那些沒發生在我們身上。
吉爾伯特:生活大多半是複雜的,並不容易,伴著悲劇的發生——試圖整理出來。
喬治:狄更斯的小説中最恐怖也是最好的一本,也是最少有人讀的一本是《艱難時世(Hard Times)》——了不得。
ARTINFO:當下可算是“艱難時世”?
吉爾伯特:不!
喬治:不!我們覺得我們正生活在比以往任何時代都好的世界。我們都享有那麼多的恩典。我們願意提醒自己和年輕的朋友們,正享有怎樣的恩典。
ARTINFO:“圖”的規模真把我嚇了一跳。以這種方式將其“紀念碑化”背後有怎樣的觀念?
吉爾伯特:這些還不算最的大呢。在倫敦的大得多!我們希望圖像能夠俯視、言説、洞察觀看的人。我們通常都是到美術館看作品,但在這裡是作品看你。
ARTINFO:走在畫廊中,我強烈地感到那些作品對我的壓迫。
吉爾伯特:壓倒一切,就是這樣,我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喬治:在某種程度上,是顛覆。
吉爾伯特:我們總是想做非常大的圖,因為我們總覺得如果不能在第一時間抓住觀者,我們就失去他了。
ARTINFO:環遊世界,將“倫敦圖”放到香港、紐約、巴黎去展覽。因為它們都是關於倫敦的,在不同地方,觀眾對作品的反應是否有不同?
吉爾伯特:有時這讓人頭疼。不是所有的藏家都願意弄一幅叫《大叫(Shout Out)》的作品挂在墻上,所以它們必須擁有某種認同感,必須自負,並通過那樣的圖像,自己去面對觀者。
喬治:有些人喜歡被挑戰。因此你會去買一本或許不太一樣的書來讀。我們並非總想要世上最好的東西,並不總是如此。年輕人喜歡被挑戰。我們有在倫敦印招貼,在畫廊裏賣,10到20磅一張——他們都願意買張招貼回家去氣氣父母什麼的,是不?人們説,其中最不同的是關於伊斯蘭的一幅,他們都去買,停下來説:“我得著個伊斯蘭!”
吉爾伯特:我們在倫敦賣出好多招貼,絕對令我們震驚。因為我們做了,好嘛,我們總做招貼,但在紐約沒做,因為我們覺得賣不出去。這兒沒有這個傳統。但在倫敦有這種傳統,所以我們做了七種,四週就賣出四到五千張。棒極了!
ARTINFO:你們持續作為“活雕塑”(每日行為)的存在對創作這種平面作品有何幫助?
喬治:這些圖大概比我們做過的任何東西、過過的任何生活都費事。我們必須去行動,偷走那些招貼。裝進自己包裏,風雨無阻,即便雪天,也得每天去搶救那些招貼。看著工作室裏堆滿那些噩夢般的主題,然後創作作品,所有作品都是我們親自做的。我們想著這些人、成年人、小孩、退休的老人,被狗咬的人——以一種特別的方式經過我們自身。
吉爾伯特:但你知道,活雕塑很有意思,因為當我們發現這整個觀念——我們作為有感受、意圖、理解、快樂、哀愁的作品實體,即便在如今,我們還總是説我們將一些東西留在身後,在墻上。我們不可能常年呆在畫廊裏面。這便是我們對世界的視角,我們的情書。所以起初,我們開始留下這些大幅繪畫。這些大型作品基於年輕人、醉酒、屎等主題,有如傳教士談論他感覺活著是怎樣的。這便是我們感到作為活雕塑的意義所在:談論感覺活著是怎樣的。甚至在這裡也有我們的精神,生活場所的感受——每幅圖中皆有。我們的幽靈在文本背後。
喬治:不是每個藝術家都願意做“性魔”圖,但我們願意做。
吉爾伯特:這有點兒像寫小説。你就是和你説話的主人公。
ARTINFO:接下來你們會做什麼?
喬治:這是個大秘密。我們知道又不知道。
吉爾伯特:目前我們只是試著將這個展覽賣掉。
喬治:甚至我們不創作時,它也總是在場。
吉爾伯特:這是個總體觀念。邀請函、布展、明信片,全是我們做的。不是團隊做的,我們沒有助手。我們只有個小夥子——一個人給我們幫忙。
ARTINFO:有別人幫你們收集海報麼?
吉爾伯特:沒有,這是藝術!一切都與我們正做的藝術有關。
喬治:有過一次例外,有個人發來過一張招貼。
ARTINFO:算是作品提議麼?
喬治:怪得很,就是發來而已。我們想好説永遠不用別人選的,所以我們覺得如果這是規則的話,那這一張就是例外,所以我們用了。
ARTINFO:你還記得上面寫著什麼麼?
喬治:嗯,很棒:“屁股上驚現一支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