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裏和其作品
英國當代陶藝家格雷森•佩裏(Grayson Perry)是2003年的特納獎得主。特納獎每年入選、獲獎的作品能用“奇怪”一詞來概括。佩裏當年的獲獎作品是一個繪滿性器官和暴力畫面的陶瓷花瓶。英國是現代陶瓷之鄉,英國瓷器是尊貴、優雅的象徵,佩裏的陶瓷作品卻實在離經叛道、驚世駭俗。頒獎典禮上,佩裏穿件繡著邦尼兔的粉紅篷篷裙,金髮上扎個蝴蝶結,像可愛的5、6歲小“姑娘”,比他的作品還引人注目——要知道,佩裏可是50歲的中年大叔!佩裏出席藝術界聚會時一貫將自己打扮成5、6歲的小姑娘,並給著女裝的自己取名“克蕾兒”。和特納獎沾邊的當代藝術家個個是怪人,但怪到如此地步的還真沒有,也難怪小報提到佩裏時,要配發邪惡天使的圖片。
佩裏出生在勞動階層家庭,自小父母就分開,他幾乎沒有得到過父母的關愛,經常挨繼父的胖揍,繼母也排斥他。人生中的一些重要時刻,比如大學畢業、結婚等典禮,沒有親人出席,更沒有得到祝福。他媽媽甚至對兒媳婦説:“嫁給一個易裝癖者你會絕望死的。”
8歲那年,佩裏同時展現出“陶藝”和“易裝”的才華。他在學校的陶藝課上做出了平生第一件陶藝作品:很難看的煙灰缸。在學校聖誕演出中,佩裏穿上白色床單改的袍子,扮演天使加百利。天使的服裝帶給佩裏極為特殊的體驗,有點點害怕,又有點點興奮,兩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像羽毛輕輕掠過我的心”。這成為他最美好的童年回憶。青春期,他瘋狂地想去做變形手術,每天清晨醒來都幻想自己變成了女孩。令他沮喪的是,他發現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者,他愛的是女人。
佩裏進了大學,在藝術院校自由的氛圍下,他的癖好暗中得到了鼓勵。他置辦了照相機,拍攝自己穿著女裝的照片,開始了“克蕾兒系列”創作。一度,佩裏沉醉於光鮮時髦地出入各種派對,厭倦了空虛後,他刻意選擇了陶器作為自己的藝術媒介。相對其他新藝術形式,陶器已經過時,佩裏恰恰看中了這一點。獲獎後,佩裏自嘲説,他以陶藝家而不是“克蕾兒”的身份獲得特納獎,實在是大跌眼鏡。
佩裏自認為不是藝術天才,他用了10到15年的時間才思考清楚一個問題:陶器正是他傳達思想的首選媒介。最初,他還喜歡陶器具有的那种家庭的、女性般溫柔的、踏實的、被蹂躪的氣質。但是,打第一件陶藝作品,佩裏就竭盡所想表現最粗陋的形象:被色狼摧殘的女人,有殘疾的法西斯分子,服用安眠藥的少女,大量的納粹十字標記,治療性虐待狂的醫院……他完全改變了幾千年來陶藝美好、優雅的形象,把它當作諷刺所謂美好家庭生活的利器。佩裏説:“人們通常把花瓶看作姨媽家櫥櫃上的一件普通裝飾物。實際上,它完全可以被賦予不同的意義。我的花瓶主要用來表現那些針對兒童的暴力行為。”他已經把陶器當作了“自我心理治療的靈丹妙藥”(摘自佩裏的傳記《做為小女孩的藝術家的肖像》)。
佩裏深知他的癖好不合人們的通識。絕大多數易裝癖者尋求的是身為成年女性所得到的注目,佩裏卻要打扮成小女孩。他認為女童形象讓觀者罵完他“傻瓜”後得到輕鬆、安慰。同時他希望自己被當作小女孩來對待,得到小女孩應有的待遇:不必承擔責任,不必做事,存在就是為了讓人疼讓人愛。但是,穿上女孩服裝後的佩裏內心升起強烈的被羞辱感,這種羞辱感刺激了他,激發出創作的靈感。佩裏的創作,不管是陶瓷花瓶還是銅版畫,主題都是評論社會的不公平和虛偽。他的作品看上去似乎遭受了汪達爾人的蠻搗破壞,畫面粗劣潦草,醜陋不堪,突顯了自我概念、性別、身份認同等命題的價值觀。
評論家認為,佩裏的創作和女童穿著已經合為一體,成為一種藝術表達方式。佩裏説,易裝癖是當今社會性別歧視的産物:“它是男性歧視的表現,因為身為男性,總是部分受到壓制的。而很多男人對女人的陳舊看法,也是性別歧視。”他小時候很羨慕妹妹幾乎沒有挨過繼父的老拳。女性總是楚楚可憐的、受到保護的,他認為這是一種性別歧視。
有人問佩裏,做了父親後是不是感覺到自己像爺們兒了?他非常生氣:“我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個爺們兒!”日常生活中的佩裏穿牛仔褲、T恤衫,和妻子、女兒相處得其樂融融,一副居家男人的“正常”模樣,反倒讓旁人看著不習慣。前衛的佩裏最喜歡的藝術品陳列館是相對傳統的“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他很謙虛,説自己做為男人相貌可以打7分,扮成女人充其量只能打1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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