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歌曲被改寫成《萬霧生》、《卷珠簾》,重慶洋人街裏結合了時尚元素的行為藝術、北大先賢們的雕像被戴上口罩,天壇祈年殿前藝術家們集體戴口罩和仰臥朝天……這些以藝術方式進行的表達,都指向了霧霾。移動網際網路時代的來臨,和電視選秀節目的增多,讓這些藝術表達能夠在電視和網路上傳播出來,被大量使用移動網際網路的用戶們消費。
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屌絲和官二代富二代們從起跑線上就遠遠拉開的差距……如果幸福感在很大程度上是和別人比較後産生的,如果大多數中國人的不幸福是因為生活水準、競爭機會等的不平等,終於,在霧霾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悲催的被平等了。空氣品質惡化後,霧霾成了多數中國人日常生活中必須面對的共同問題——活著就要呼吸,人不能活在真空中,被霧霾籠罩的身體只能吸進來、呼出去、吸進來……。 肉身的感覺是衡量萬物的尺度,老百姓的生活,冷暖自知。宏偉壯麗的話語如果沒法落實到具體的人的具體利益,就是空洞虛妄的。呼吸這個最基本的求生動作一刻都不能停,肉眼能看得見的pm10和看不見的pm2.5,在隨時考驗著呼吸者的生命意志。從具體行動才能看出一個人的真實動機,面對霧霾時人們的不同反應,也清楚的顯現出當下中國的文化實況。很多人選擇了隱忍和淡忘,傳統文化對生命意志的壓抑和打擊,它在塑造人心方面的真實力量清楚的顯現出來;但也有人選擇了去表達、去行動,雖然是很少數人,這與重視個體權利的現代文明被傳播有關。
人活著要遭遇各種各樣的問題,面對這些問題時,能直接面對、馬上解決問題,當然是最理想的。但如果問題複雜、自己的能力又有限時,各種各樣的其他表達方式和行動方式就産生了。藝術,是其中的一種。 當一個人直接面對問題時很無奈,但又不願意徹底放棄時,會想出一些迂迴(從另一個角度看,是巧妙)的方式,這往往就很接近藝術創造的狀態了。唱首歌、畫張畫、做行為藝術……它們顯然不能直接解決問題。但也不是完全沒用。當有魅力的方式能吸引人注意這些問題,並能打動人心時,它推動這些問題在人心中繼續發酵。當然,從另一個角度看,不管是作者還是觀眾,這時都沒有去直接面對問題,在他們把注意力集中到藝術時,他們的情緒也通過藝術發泄了。因為這個原因,藝術家們往往在兩個極端之間搖擺,有時強調直接去面對問題,忘掉藝術;有時又覺得面對問題時藝術沒用,索性與世隔絕,在想像中超凡脫俗。
古老的玄學思維(唯心的冥想、推導)至今依然在中國盛行,對中國藝術的影響尤其深重。很多藝術家習慣於在玄學思維中自娛自樂、逃避現實,而且越是壓抑的環境中越會這樣,例如:魏晉南北朝正是文人騷客們最熱衷玄學的時代。但當少數藝術家用藝術的方式對現實問題積極表態時,他們是珍愛生命的敏感者。當代藝術強調“生活就是藝術”、“人人都是藝術家”、“一切都可能成為藝術”,大大降低了技術門檻,同時提高了對智慧的要求。這些開放的觀念和方式,讓更多的人能用藝術的方式去表達、行動。霧霾中給雕塑戴上口罩的人、重慶洋人街做行為藝術的人,都不是職業藝術家,但這些藝術的方式,讓難以直接討論的霧霾問題被曲折的裹挾到輿論前臺,已經是勇敢而巧妙的。
當然,面對嚴重的霧霾,和直接的表態和行動相比,藝術的方式畢竟是曲折的、含蓄的、遮遮掩掩的,它一方面是巧妙另一方面是無奈,是沉默和吶喊之間的曖昧地帶。這當然是因為害怕。比起沉默的人,他們已經很勇敢;比起直接的表態者、行動者們,他們還不夠徹底,問題依然沒有解決。至於從藝術的水準方面進行挑剔,藝術家們2月25日在天壇祈年殿戴口罩和仰臥後,新浪微網志有位網友 @謝天卓的評論很有意思:“留言裏有些逼人不高興了,管他藝術不藝術,人敢去公眾場合表達自己的意見就是牛逼,有本事你往那躺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