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平
對一位長時間和鏈鋸一起工作的人,王克平是非常樂天的。他總是笑臉迎人,而那一雙眼,挾帶著一絲聰穎與淘氣。某個仲夏之日,他開著他那白色的殘破小貨車載著我前往他的住所及工作室,在經過一片平淡無奇的巴黎郊區,赫然映入眼簾的是王克平的木造工作室兼住所;走進王克平家中,花園傳來的鳥語,適時地掩蓋了電臺正在播放的金價促銷廣告。
對這位藝術地位和政治觀點同樣令人好奇的中國藝術家而言,金錢不是他創作的主要目的。他早期的雕塑作品讓他成為1970 年北京著名的先鋒藝術團體“星星畫會”的中心成員之一,王克平的《沉默》-一座被封印單眼及堵住了嘴的木製頭像,成了這個團體驚滔駭浪的藝術展-《星星美展》的指標作品,這場展覽因其未經許可卻佔用中國美術館外的圍墻,展示多位當年為藝術自由奔走的藝術家作品而聞名海內外,並創下短短幾天吸引超過十萬人次觀賞支援的記錄。
在這樣強力震撼的背景下,現已63歲的王克平依舊在藝術創作上堅持自己的理想。「錢,對我而言並不重要,」他強調。「我想在我有限的時間內,創造一些新的作品、好的作品, 所以,創作對我來説更重要!有人買我的作品,我很開心。我不需要保時捷,更不用為五斗米折腰,我很滿足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然而,生活對這位先鋒藝術家並非如此順遂,王克平在1 歲那年遭紅衛兵送往東北“再教育”。「當時正處於文革,」他回憶起當年的往事。「所有的大學院校都關了,相關教學人員包括我在內都是。當我們回到城裏,我們這些年輕的藝術家都在尋找一些表達自我的東西。我寫小説和劇本,但當時審查很嚴,我的劇本沒法搬上舞臺,所以我停了,唯獨雕塑給了我心靈獨立的自由。」這位雕塑家的首件作品-1978 年的《毛主席萬歲》,是取一張椅子的木腿雕刻而成- 一個張著大嘴,表情痛苦但手上還高舉著毛主席的小紅書的頭像。
與絕大多數他那個年代的藝術家一樣,王克平是自學藝術的。在他發現自己於雕塑上的藝術天分前,他只略微涉足過繪畫,他的演員母親和作家父親曾稍微觸發他的靈感來源。而在他成為星星畫室的一員時,則激發他為中國藝術自由抗爭的行動。
當年星星畫室的成員,包括畫家毛栗子,馬德升和李爽皆逐漸消失在人民的記憶中。王克平哀痛地説:「這事件幾乎被忘光了!美術教師也不想讓下一代知道它!現在有很多價值和售價很高的中國藝術家説“我們是中國先鋒藝術的第一代!”這些人,更不會提起星星畫室!」
儘管如此,這位藝術先驅仍舊在中國當地和國際維持相當高的知名度,特別是在法國。“星星”當年在西方轟動一時,王克平和其作品《偶像》甚至登上紐約日報的頭版。1984年,他和法國妻子Catherine Dezaly(雙方結識在女方任教於北京時)一同抵達巴黎,他那少了一點政治角度,但又加了一些自由形體創作,正是他作品的另一個轉戾點。1986年巴黎 Galerie Zurcher (蘇黎世畫廊)更是相中他作品中崇尚大自然和對人體的無限熱情而開始長期地與其合作。在他的畢生作品中最引人注意的是那些強調女性曲線之美的雕刻,那誇張高聳的胸形既充滿情慾又融合動感和活力,也充分展現了女性的嫵媚和力與美。在他 2010 年於巴黎Musee Zadkine 的個展“La chair des forets” 就展示了多具女體雕塑。
「來看我的作品的人總是説:“喔!你喜歡大胸脯的女人!”」王克平大笑。 「在現實生活中,我倒沒那個傾向!」 這位聞名的“星星”成員眼神中流露出 一股堅定。「雕刻,需要的是力度,需要的是視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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