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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欣淼:兩岸故宮重走南遷路的臺前幕後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12-08 21:05:22 | 文章來源: 《中華兒女》

鄭欣淼,故宮博物院院長、第十一屆全國政協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

2010年3月,溫家寶總理曾在會見中外記者時用一幅畫牽出一段情:元朝畫家黃公望的畫作《富春山居圖》一半放在浙江博物館,一半放在台北故宮博物院,兩幅畫什麼時候能合成一幅畫?“畫是如此,人何以堪?”

北京和台北兩個故宮博物院是一個在歷史大背景下關於悲歡離合、世事滄桑的故事。從1925年成立故宮博物院,到1949年初第三批文物運到台灣前,這兩個故宮的文物共同在一起的時間有24年的歷史,後來文物分三批南遷又是16年。直到新中國成立前夕,潰敗的國民黨政權先後分三次運走了2900余箱文物、檔案到台灣。兩岸故宮文物至此已分別60年。而文物南遷則是現代中國文化史上的一次重大歷史事件,是中華民族“文化抗戰”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今年初,北京故宮博物院院長鄭欣淼推出的“溫故知新:重走故宮文物南遷路”,把兩岸故宮的文化交流再度推向一個更新的高度。

2010年11月18日,記者前往採訪鄭欣淼院長時,他剛開完一個重要的會議:“兩岸故宮第二屆學術研討會”的開幕式。他的辦公室,是故宮神武門西側兩排平房中的兩間屋,那青磚灰瓦的平房過去應是宮廷侍衛一類的居所。作為故宮的守護人,鄭欣淼講述了“重走文物南遷路”背後的故事。

破冰之旅

至今,鄭欣淼已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擔任了8年的院長。

2009年3月,鄭欣淼前往台灣與台北故宮博物院院長周功鑫見面,首次實現了歷史上兩個故宮高層的正式互訪,並達成了包括“建立展覽交流機制”等在內的9項共識。這次互訪,被很多媒體稱作是“兩岸故宮的破冰之旅”。從那時開始,鄭欣淼就在琢磨著如何加深兩個故宮間的文物及學術上的交流。鄭欣淼認為,兩岸故宮的文物只有合起來研究才是完整的研究,其實也是對一脈相承的祖先文化的尊重。兩個故宮本是一家嘛。這些年,因為歷史遺留的原因,彼此的交往也是逐步深入進行的。2008年就是一個重要的拐點。

鄭欣淼經常會回憶起2008年年末的那件事。當時,台北故宮計劃舉辦一個雍正展,但策劃者在策展選件的過程中覺得少了雍正的肖像畫、行樂圖、朝服像等(它們都在北京故宮博物院),感到非常遺憾,於是就考慮是否可以向北京故宮借展。2009年年初,他們試探著向北京故宮提出這一要求,北京故宮表示同意。面對北京故宮的誠意,台北故宮提議,能否把原本的借展辦成雙方聯展?之後的2009年10月7日,鄭欣淼院長和台北故宮周功鑫院長以“兩岸故宮”名義,一起為展覽圖冊作序、開幕致詞、摁下揭幕啟動按鈕、接受媒體訪問……

就在兩岸故宮的交流有了非常好的開端時,鄭欣淼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這個想法來源於四川樂山安谷鄉一個叫王連生的農民,他在當地租了一塊地,建了一個紀念館。抗戰期間,在四川的安谷鄉,有一批故宮南遷文物存放在這裡7年之久。這是三批西遷文物中存放最多的一個地方,共放了九千多箱,除了故宮的文物,還有代管的國子監、頤和園的文物。抗戰勝利後,1945年,國民政府為感謝民眾對國寶的保護,頒贈了題有“功侔魯壁”四個字的匾作為褒獎。當年7個存放點,每處有一塊匾。幾十年過去了,這些匾已不好找了,王連生找來剩下的幾個零星的字拼湊到一起,並徵集到與當年文物存放有關的資料,辦起了“故宮文物南遷樂山史料陳列館”,還建起了紀念碑。這事引起了專業人士的關注,包括鄭欣淼。

鄭欣淼在會上對故宮博物院的同事們説:“這些年我們忘了一件大事,我們的前人為了保護國寶付出了那麼多的心血,在戰時超過百萬件珍寶通過陸路、水路輾轉一萬公里,保存基本完整,實在是個奇跡。對故宮國寶的保護,當時的政府、軍隊、民眾都給予了支援,這是全民抗戰的體現,我們要記住這段歷史,要弘揚先輩的精神。” 他説:“當我們津津樂道故宮現有150萬件(套)藏品時,卻不得不提抗戰時期故宮文物南遷的故事,正是這次文物大遷移,才使得大量文物避免了戰火破壞,這也直接導致了‘一宮兩院’的隔海相望。兩個博物院的一批元老級人物,都曾是國寶搬運中相濡以沫的同事和戰友,曾有過深厚的情誼,在地覆天翻的歷史轉折關頭,個人的作用是微弱的,故宮同仁的去和留的決擇中,道路不同,信念卻相同,那就是‘和文物在一起’。”

如何紀念老一輩的故宮人,如何進一步探索與認識這一壯舉的價值和意義?鄭欣淼認為應該組織“重走故宮文物南遷路”活動。

2010年正值抗戰勝利65週年、故宮博物院成立85週年,鄭欣淼提出的這個想法很快得到台北故宮的響應。台北故宮還建議在“重走故宮文物南遷路”前面加上“溫故知新”。僅從兩個故宮提出的字面上的意義上來看,兩岸故宮人對南遷路的人和事都懷有很深的情感。就這樣,台北故宮派出10個人,北京故宮派出16個人,于2010年6月4日至18日先後尋訪了37個故宮南遷的文物存放點。

故人重逢

兩岸故宮人分別從北京和台北起飛,同一天到達南京,如老朋友相見,溫暖而快樂。南京是文物南遷的第一站,自然也是他們重走的第一站。

在南京的朝天宮保存庫,原本從不對外開放的庫房也因為特例對考察團一行人開放了。這次有了意外的收穫。他們看見在庫房的中部,擺放著幾排當年文物南遷時所使用的木箱子,透過木板間的縫隙,依稀可見包裹過文物的舊報紙及稻草等填充物。文物箱上貼滿了封條。從封條上的時間來看,文物每從一個地點的起運、卸運、庫存,均有細緻的點驗查封。在那樣一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各行各業的中國人都有著一顆愛護國寶的心。

鄭欣淼見到了老朋友莊靈,他是“南遷”的後人,也是台北故宮派來的成員之一。這位已72歲的島內著名攝影家見證了文物南遷的歷史。

莊靈的父親莊嚴曾參與了故宮博物院的創立,後任台北故宮博物院副院長,也是第一批故宮南遷國寶的押運者和負責人。從1934年開始,莊嚴就帶著家眷與同仁們一起護送故宮文物南行。1938年,當這批文物遷至貴州時,莊靈出生了,隨後莊靈與60余箱故宮文物一起一路南行,最後抵達台灣。而這也成為莊靈人生一段寶貴的經歷,莊靈與故宮文物就此結下了不解之緣。莊靈就曾給鄭欣淼講過這樣一段經歷:“貴州安順和那裏的華嚴洞成為我童年最早的記憶。每逢假日,父親常會帶著哥哥和我到華嚴洞去玩。天氣好的時候,父親和故宮同仁常會開箱,把容易受潮的字畫取出來,在廣場上攤開晾曬,我們就在一旁好奇地觀看。”

從南京到貴陽,考察團一行人的飛行時間不過兩小時的路程,而在當年故宮文物南遷之旅中卻是歷經曲折,異常艱險。1937年,為避免日軍飛機轟炸,當年故宮南遷文物中挑選出的精品從英國展覽歸國後,仍舊放置在特製的鐵皮箱中,從南京經水路運往漢口,轉到長沙,直驅桂林,直到1938年1月運抵貴陽。首批八十余箱最終被遷移到地處貴州安順縣的華嚴洞儲存,並成立了故宮博物院駐安順辦事處。

四十米高的華嚴洞,由於地形隱蔽,有數千平方米的大型洞廳,當年被選作理想的藏寶之地。據悉,這批秘藏洞中6年的國寶中有唐寅的《山路松聲》、馬和之的《閒忙圖》等,如今都是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鎮院之寶”。如今,山洞入口已變成新的佛堂,金碧輝煌,甚至遮蔽了原來的樣子。站在華嚴洞旁,鄭欣淼感慨萬千。這地方在幾十年前更加偏僻和荒涼,莊靈的父輩及故宮守護者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未來華嚴洞之前,鄭欣淼就已對這裡充滿感情。2007年,莊靈就和鄭欣淼通過幾次信,了解北京故宮1950年代初期從香港買回“三希”的《中秋帖》《伯遠帖》的詳細情形,他們兩人還互贈過自己的作品。他們第一次見面則是2009年10月,鄭欣淼去台北時,有一天,莊靈來到酒店房間找鄭欣淼,他帶了故宮文物南遷時的很多照片和資料來,説要捐給北京故宮,其中有一幅長卷,是故宮一位姓袁的同仁抗戰勝利後憑記憶所畫的一幅華嚴洞的圖,其後是包括馬衡在內的二十多位文化名人的題跋,鄭欣淼看了之後很感動,也覺得很重要,便對莊靈説:“莊先生,我覺得您不要急於給北京故宮捐獻,您對這些題跋的作者比較熟悉,可否根據每件題跋寫一篇介紹文字,由北京故宮《紫禁城》雜誌刊登出來,等你寫完後再談捐獻的事。”莊靈先生年齡大了,平時不太願意動筆寫,可鄭欣淼這麼一説,他也覺得很好,於是寫了好幾篇,已陸續發表在《紫禁城》雜誌上了。其中有一篇專門寫華嚴洞的,鄭欣淼認認真真看了。鄭欣淼説,他們一行人中,莊靈的年齡最大,但他卻從始至終保持對這些南遷之地的感情和激情,這一點,讓他很感動。

珍貴片段

鄭欣淼説,重走故宮南遷路,重新考證了那段歷史,併發現了過去史料中未提及的珍貴片斷。

比如在華嚴洞,當年的國寶在這裡一放就是6年,其間還參加過國內外的文化交流活動,但是在史料中卻是一筆帶過,“實際在今天重新考證這段歷史,可以感受到即使在戰亂時期,戰火絲毫沒有泯滅人們對國寶的熱情。特別是在貴陽舉辦的文物大展期間,觀眾紛至遝來,不少人把能夠看到國寶當作一件幸事。儘管這是國寶南遷中顛沛流離的插曲,但如同當時民眾的一種説法,如果不是由於文物南遷避寇,許多人可能永遠無緣這些國寶。同時,與國寶相遇的經歷甚至可能影響了有些人的一生。”南遷文物還在戰時的重慶展出。當時日本飛機經常轟炸重慶,展覽的宣傳冊子裏有觀眾須知,其中一條是“如有空襲消息請來賓退出”。這些都令鄭欣淼一行十分感慨。

在重慶,6月是酷熱難耐的日子。白髮蒼蒼的當地博物館管理人員胡長建,在一條泥濘的小道上步履蹣跚地帶路,身後跟著一隊來自大陸和台灣的學者,他們朝著重慶郊區的一片竹林走去。胡長建説,當年故宮的大量珍寶,曾經儲藏在那片竹林所在的位置。當年這裡搭建了幾個大木棚,用來安放珍寶。超過百萬件的北京紫禁城珍寶,曾“屈尊”在這裡。它們中有精美的書畫珍品、美玉、奇瓷,都是世間珍寶,價值連城。曾經,胡長建只發現了3個藏寶洞穴,但他堅信還有一個,最後,沿著一條鐵軌爬上一座山,考察團終於發現了第4個儲藏洞。

在上海,考察團還在檔案館裏找到了當年租界打的收租金的條,當年故宮人租用租界的房屋用於放置文物。

重走文物南遷路,不僅重溫了共同的歷史,也加深了兩岸故宮同仁之間的了解。鄭欣淼深有體會地説:“故宮文物南遷的意義正在被人們所認識,兩岸故宮人也更體會今天所典守的國寶的分量與價值,更感到歷史賦予的神聖使命,在兩岸交流、祖國統一中發揮應有的作用”。

活動結束後,鄭欣淼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他覺得,從整體來考慮南遷的歷史文化價值,應該把當年存放文物的地方列為文物單位保護起來,因為故宮文物南遷路沿線的環境變化很快,有一些類似華嚴洞的遺跡正面臨消失的危險。目前,他們正在積極地與相關單位協商做這方面的工作。

“重走南遷路”,引起了海外媒體的強烈關注,也引發了關於文物的歸屬問題。關於兩個故宮的文物是否應統一放在一處,兩個故宮的人在一起時都避免觸及文物所有權的問題。莊靈曾多次説過,他的父親莊嚴有一個遺願。眾所週知,乾隆時期三希堂的三寶:《快雪時晴帖》、《中秋帖》和《伯遠帖》分別藏于台北故宮博物院和北京故宮博物院。莊靈説,他的父親就曾親自撰文講述《我與三希帖的一段緣》,並希望它們早日聚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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