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毛筆,畫家王明明從5歲開始拿起,一拿就是53年,從沒斷過。今天至9月27日,這支筆將為觀眾展示畫家的書法功夫,“古意豪端—王明明書法展”將在北京畫院美術館展出,70余幅書法作品是王明明發乎心、始於思、流於筆之作。該展更首開國內畫家辦書法展之先河。
每次臨帖讀帖總能找到新感覺
王明明説:“我5歲開始學畫,那時父親説書法是中國畫的基礎,讓我臨歐陽詢的《九成宮》。” 此後,王明明把臨的字拿給李苦禪先生看,“他先把紙翻到背後看看是否力透紙背,後告訴我用筆的方法。”
“文革”時無法畫畫,王明明每天在家中練字,“我先後臨了顏真卿的《多寶塔》,漢代的《禮器碑》、《曹全碑》,以及《聖教序》等,並經常請教書法家徐之謙先生,他教我認識各種字體的間架結構與書寫規律。”王明明還和父親一起去拜訪啟功先生,那個時候,啟功老先生剛剛失去老伴,王明明的母親會包了餃子,熱了鮮奶,讓王明明的父親送去。而王明明經常在小乘巷的平房聽啟功先生講傳統書法和書法的結構關係,一聽就是半天。
時光飛逝,曾經的兒童畫家、曾經在工廠幹宣傳的王明明早已是北京畫院院長。他從未停過毛筆,日漸領悟到書法的更深境界。“臨帖、讀帖,每一次沉下來、靜下來之後,總能找到一種新鮮感覺。”王明明説,他喜歡歐陽修所説的“閒和嚴靜”,喜好在書法和人生中追求清閒之趣、平和之風、莊言之格、寧靜之情。
王明明縱橫在傳統的條幅、中堂、對聯、扇面、冊頁、匾額、手卷等書法創作中。和家人到京郊度假,他會寫上一段冊頁《前後赤壁賦》,身心一派清朗。在不斷地和古人對話中,王明明説:“我對傳統書法敬畏之心油然而生,書法家只有在傳統中反覆進出,才有可能達到至高的境界。歷代大家都有‘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功夫與境界。”
慶倖沒上中央美院去了畫院
“在官員中,我是個白丁。”隨即,王明明又笑著説,正因為他沒上過大學,才很為自己感到幸運。
1977年中央美術學院沒有招生,當時已畫得很好的王明明只得報考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並被特藝係錄取了。“我覺得很不滿意,就跟我的老師周思聰説,我不想去。”周思聰説:“你不想去,就到畫院來吧。”第二天,王明明就接到了畫院的通知。王明明説他後來算了一筆賬,就是考上研究生,他也到不了像北京畫院這種文化底蘊如此深厚的地方。
多年以後,王明明才得知一張工藝美院錄取通知書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兩年前的一次聚會中,電影導演尹力告訴王明明:“1977年那年,都開學了,我才接到工藝美院特藝係錄取通知書,後來知道是你不去,把名額讓我了。”當年的尹力尋思,他是搞象牙雕刻的,怎麼還學這個,於是也不去了。第二年尹力改考北京電影學院,後來成為了知名導演。想來,若兩人聽從命運的安排,恐難有今天的成就。
中國畫教育不宜專注于素描色彩
在為自己沒進大學感到幸運的同時,王明明始終覺得現在學國畫的孩子不易。王明明甚至批評道:“現在的中國畫教育與培養藝術家的本意根本不相干。”
目前的現狀是,全國美術院校在高考招生時,不論什麼畫科都一律考素描、色彩,學生必須把主要精力用於和今後的中國畫學習並無必然聯繫的素描和色彩的學習。由於長期在造型手法和觀念上已形成西畫的“先入為主”,不少學生進入中國畫專業後的心境仍然處於西畫的狀態。
對此,王明明一直在呼籲,中國畫有中國畫的觀察方法和學習方法,如果學校不去研究,不建立中國畫特有的體系,中國畫的發展不可能有大起色。“我想我這50多年繪畫生涯,得益於各位老先生告訴我的,一開始就拿毛筆畫,一直到現在就沒停過筆,我一開始接觸的就是齊白石、陳半丁、李苦禪。”他認為,這些先入為主的印象,就是一種觀察方法,“我幸運沒有進美術學院,是因為素描我只接觸了、畫了、知道了,沒有完全鑽進去。我強調的是速寫,我是有意或無意按中國畫本身的路子走下來的。”
新觀念代替不了真功夫
對當下中國畫創作的不良風氣,王明明也深感憂慮,這一點他在任何場合從不避諱。
王明明認為,在藝術創新中,不少人以急功近利的方法,試圖用其他的藝術語言取代中國畫中的線條,試圖用色彩來掩飾用線功力不足的弱點,試圖用印章來代替自己根本不寫書法的不足與缺失。“如果是這樣,久而久之中國畫與其他藝術門類的區別便會漸漸消失,這是應該認真反思的大事。”王明明説,書法與中國畫貴在有書卷之氣,這是作者天賦、修養、品格、氣質的綜合反映,其所産生的靜氣與含蓄,是無法複製與超越的內在之氣,而不是外在簡單的視覺張力。
回望無數大家的“毛筆”生涯,王明明認為,在中國畫的最高境界中,書法是重要的基礎,而不是我們現在認為的造型是惟一的基礎。書法與中國畫中的線條是世界上其他任何藝術都無法比擬與取代的。“新觀念代替不了真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