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其一米八八的身高,油畫家、中國油畫學會主席詹建俊被畫界同仁親切稱為“詹大”。無論何種場合遇見,他的高度絕對引人注目,風度令人過目不忘。詹先生身上有著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特有的儒雅謙和氣質。雅致閒適的穿著和考究精到的家居擺設,處處體現出藝術家對細節的關注和對品位的追求。現年79歲的詹建俊每天依然花大量的時間進行油畫創作,藝術于他而言,是畢生的事業與熱愛,此次採訪就是在他作畫之餘。今年是中國油畫學會成立15週年,作為中國油畫學會的主席,詹建俊被稱為是油畫界的一面旗幟。談起油畫界的往事,他思路清晰,侃侃而談。
記 者:1985年“黃山油畫藝術研討會”之後,中國美協成立了第一個專業畫種的油畫藝委會,您當時擔任油畫藝術委員會主任,請您簡單介紹一些當時的情況。
詹建俊:“黃山會議”之前,油畫藝術基本處於寫實主義一枝獨秀的狀態,藝術的風格樣式相對比較單一。“黃山會議”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各種藝術思潮紛遝而至,青年藝術群體紛紛成立,在變幻紛繁的表像下,相當多的藝術家對中國藝術何去何從産生了迷茫和困惑。於是油畫藝委會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北京舉辦了第一屆全國油畫藝術討論會,對中國油畫的發展狀況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當時我們明確提出要堅定自己的信念,肩負起創造具有“民族特色、時代精神和個性特徵”的中國油畫藝術的努力目標。三天的會議,促進了青年畫家和老一輩油畫家間的交流與溝通,使與會藝術家基本統一了看法,對中國油畫發展的前景充滿希望。1987年,油畫藝委會又組織舉辦了首屆中國油畫展,這也是中國油畫藝術有史以來第一個全國性的專項展覽,展覽中涌現出一批風格各異的優秀作品,一些非常有才華的藝術家也開始引起藝術界的關注。
記 者:在2000年左右,您曾經在一系列學術研討會上,明確提出 “走中國油畫的自主創新之路”, “自覺構建油畫藝術的中國學派”的學術主張。由於油畫是個外來畫種,應該説,這些觀念在當時都是非常前衛的提法。
詹建俊:從上世紀末到今天,隨著改革開放後西方先進的科技與物質産品的引進,各種意識形態性的文化現象和價值觀念也同時進入,我國傳統的價值觀與文化觀受到了強烈的衝擊。傳統的民族文化形態和中國獨特的文化品格和精神追求,都在受到排擠和消解。西方當代大眾文化的商業化操作在發展中國家不僅排擠地域文化,同時,又以媚俗的趣味引起文化品格和精神品質的滑落。當代國際藝壇各種思潮疊起,東西方藝術家面臨著眾多的困惑和震蕩。特別是西方在推進當代藝術思潮的活動中唯我獨尊,凡不被認同的藝術觀念與成果均被排斥在當代藝術之外,當代藝術的概念被壟斷。我國的油畫藝術在我們傾心努力縮短與西方藝術發展差距的時候,自覺不自覺地接受了西方的觀念與模式,它一方面促進了我國油畫藝術的進步,使我們的油畫取得了向現代性和多元化等方面的發展,另一方面也導致了西方藝術思潮與模式在我國的流行。
如果説,在上個世紀出於自身文化發展的需要,我們主動地去向西方學習,那麼,今天,當我們已經基本了解和掌握了西方油畫藝術從古典到當代的全部要求與特色之後,我們努力的重心應該從對西方文化的專注學習狀態,轉換到開拓與創造本國現代文化上來,應該立足本土,立足於本國的文化需要,致力於形成中國油畫的民族特色,在世界格局中確立我們中國油畫的地位,發出自己的聲音。油畫家們要深入到我們所生存的時代生活中,紮根于實實在在的生活的土壤,真正創作出具有鮮明民族特色、民族氣派、時代精神的中國油畫,自覺地建構油畫藝術的中國學派。應該説,這些主張都是基於中國油畫藝術現狀所産生的,符合中國油畫發展的實際狀況,客觀上推動了中國油畫進一步向前發展。
記 者:中國油畫學會創立至今,已經從一個自籌經費的民間團體,發展為中國油畫界一個權威、公信,有著較大社會影響的學術組織。您認為它能迅速發展壯大並得到畫家們認可的原因是什麼?
詹建俊:是立足於現實,立足於學術,以學術引領油畫藝術的前進。應該説,學會是由關注中國油畫發展的油畫家們所組織的,學術是這個組織的靈魂。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我們從學會成立之初,就始終與理論家們建立著緊密的聯繫,國內一些著名理論家本身就是學會的核心成員。正因為有著明確的學術目標,緊緊按照學術要求開展工作,一切以學術目標為基本點來策劃和組織活動,才能夠做到與各地畫家取得共識,團結全國的油畫力量。
記 者:這些年來油畫學會策劃、組織了很多高水準的展覽,您認為對推動中國油畫的發展有什麼積極作用?
詹建俊:學會從成立之初就開始籌劃、主辦了“首屆中國油畫學會展”。此後,又陸續主辦了“中國油畫肖像藝術百年展”“當代中國山水畫·油畫風景展”“精神與品格——中國當代寫實油畫研究展”“形象對話:中國油畫、工筆重彩、水墨肖像藝術大展”“拓展與融合——中國現代油畫研究展”等十余個主題展覽。
其中“20世紀中國油畫展”展出了百年曆史中280余位畫家的400余件作品,在同一平臺上展現了我國數代油畫家把油畫引進中國並在中國的土地上不懈努力的成果,發掘、梳理和研究了中國油畫百年的發展脈絡,明確了中國油畫幾個發展階段的分期,為中國油畫的歷史和現狀提供了完整和客觀的依據。分別在1998年和2005年舉辦的兩屆“中國山水畫·油畫風景展”具有明確的學術主題和宏大的規模,是首次以東西方藝術比較的角度切入中國當代文化的大型藝術展覽。活動促進了兩門藝術的同步發展和相互借鑒,對於油畫藝術如何從中國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使之更具中國特色,最終植根于中國文化的土壤起到了積極的催化作用。再如2005年舉行的“大河上下——新時期中國油畫回顧展”,集中展示了新時期以來對推動中國油畫發展有價值的代表性作品250幅,全面客觀地展現了“文革”以來中國油畫家艱辛探索所取得的成果。中國油畫經過30年藝術思潮涌動和潮流變革,經過不斷的反思、突破,終於尋找到正確的發展道路,成為中國當代文化不可缺少的重要構成部分。
記 者:今年油畫學會將有什麼新的舉措?
詹建俊:計劃在下半年舉辦“油畫藝術與當代社會——中國油畫展”。舉辦這個展覽的初衷是基於時代的發展要求,中國油畫要更進一步關注中國當代社會。這不僅要通過作品反映當代社會生活,更要深入當代社會的精神層面,並與之緊緊聯繫在一起,使藝術創作成為當代社會精神的表徵和重要的組成部分,進一步展現當代中國人的心靈世界,使中國油畫具有更為深厚的人文精神,從而更強烈地表現當今社會新的變化,體現時代精神,同時在內容和形式上更有效地發揮中國油畫的藝術特色。這就要求中國油畫家在掌握油畫藝術表現力的前提下,以新視角對當代社會生活作深入觀察與表現,使中國油畫更具有時代特徵;充分發揮油畫繪畫性的藝術魅力,引入現代審美理念和視覺體驗;在油畫的形式語言層面,進一步探索和提升具有本土文化特色的表現力,發揚藝術上的原創精神。
此外,現在中國主流油畫在海外影響力較小,今日中國油畫的整體面貌、中國油畫的藝術成就那麼好,可惜國外看不到。為了讓中國主流油畫在國際藝術領域得以展示,我們還希望能夠向海外自主推出我們的油畫作品和畫家,為擴大中國油畫在海外的影響作出努力。目前這一構想已得到有關方面的支援。相信中國油畫的發展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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