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4日,“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林菁菁個展”在宋莊美術館二樓開幕。
《玫瑰物語》系列攝影中的每一朵玫瑰都是縫合過的玫瑰,玫瑰本是艷麗奪目的, 而玫瑰花瓣之上的縫合, 以無限平靜的方式, 將毫不掩飾的傷痕平鋪在我們面前。
也許縫合是為了回避凋零,延長花朵待放的時間?也許縫合,是為了凝固美麗?扯著針線穿過花瓣的一刻,輕輕撕裂的傷痕刺目得讓人屏息受驚而疚心,仿佛看見正在飛行卻忽然斷裂的翅膀,是難以消解的沉重,也是不可回避的無奈。無論怎樣,那些歷歷在目的針腳, 深深地扎進鮮艷的花瓣, 它靜態的物質外觀提示著一種動態的傷害, 傷口在無限溫情的光源下, 傾訴難以適從的不安和矛盾。那黑暗中的光,對,我設計了那些眩目的劇場似的光,它到底是一種咄咄逼人的窺視,還是一份説不清的迷惘?
“物”是有記憶的,從我《物語》的第一個系列開始,我就著迷于這種記憶,它朦朧的氣息, 可以代表一份非常私人的記憶,也可以是一代人的文化記憶, 它可以讓所有平凡的瞬間都變得有歸宿,也可以引發一種不知所措的惶恐,這對於鮮艷奪目的生命本身來説, 更像是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要知道,生命非常脆弱, 非常容易受到傷害,暴力,禁錮,甚至堅持,都可以變成最危險最不被察覺的傷害。玫瑰雖有看似鋒利的刺,實際卻嬌嫩易碎,無辜無助, 對未來充滿了忐忑而不切實際的期待,對於傷害即毫無防備,也無力承當。
希望和絕望, 愛和傷害, 生命和死亡, 抗爭與放棄,呵護和摧毀都只有一步之遙。
對情感的“補”給——“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張海濤
“女性在社會中被符號化的合影中,女性的空缺使女性與社會的關係顯現更加跼踀。‘空缺’使擁抱和依偎導向冷漠、病態、紊亂、偽造、毫無歸屬。我仍然迷戀這種靜態的呈現中藏著那動態的願望,近乎神¾¬質的強烈願望被一點一點地瓦解,像默默燃燒的煙葉¡¬¡¬我喜歡這種看似悖論的窘境,或者説,我為我看到並思考這種窘境而流連忘返。”——林菁菁《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創作手記
我第一次看到林菁菁的新作腦子裏就凸現出一種強烈感覺:充滿女性真實、細膩的情感和願望。“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就是這樣的情感體現,這種情感是林菁菁的個人體會,同時又是針對當代藝術和當下社會人與人情感缺失現象的精神“補”給。《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中“要”和“永遠”是人類的一種誓言和信念,對感情的執著體現。這裡的“在” 的溫情與作品中時常“剪”去的“不在”形成了悖論的心理落差,作品中300個擁抱著空缺的伴侶的婚紗照,製造了一個充滿悖論的迷惑場景,在浪漫的粉色背景下“逝去與美麗”曖昧的同時存在,親密的被女性的缺失和失語所瓦解。“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作者強烈的理性願望“永遠在一起”和作品中短暫缺失的“不在一起”相悖的不安,貫穿這次所有展出的作品。“我要”正是因為現實中情感不確定和危機感而迫切發出的聲音,這裡“你 ”也不是私人的你,他是一個普遍意義上的“你”,他(它)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可以是女人,也可是男人。
“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對情感的補給”含概了女性對物、對事的理想情感訴求,與“感情”的含義不同,它不僅僅是男女的感情;這裡的“補給”語義雙關:一是林菁菁作品中大多運用中國傳統女性“縫補”的語言,另外這裡的“補”給另有深層的意思:即情感的補充及失落、軟傷後的積極心態。“情感”這個詞在古代中國好像是女性的專利,因為女性時常把情感看得很重,時常又為它煩惱,對理想情感渴求的願望多於男性。男性多講仁義,專注于“國”,而女性則專注于“家”,古人説“家國和則萬事興”。由於關注點的差異,粗心與細膩,主內與主外的心理不同,而時常女性不自覺的感傷。而現今社會的情感µ¬泊缺失,更加深了女性心靈的焦慮。
林菁菁的作品中選用普遍意義上“家”中女性私物作為媒材,如:棉、衣、鏡子、小盒、鞋子、床,玫瑰、櫃子、照片。這些女性的私物多是具有可靠溫馨的情感的象徵,如:玫瑰——美麗與愛情鏡子——完美、愛美之心鞋、床——舒適、溫馨、可靠小盒子——留守、私密棉書——溫暖、充實服——漂亮、身份片——記憶、美好
這些私物是女性現實生活中的重要部分,通過藝術語言的轉換,給我們呈現出強化的個性感受。這些普通的現成“物”通過抽離填補、圖像置換、正負形變化、重復、縮小等語言轉換生成記憶、凝固、逝去、感傷等感受。然而我不認為這是一種消極的青春傷害,這些情感,通過“縫補”彌合的自我調整得到積極的撫慰,就像一個身體的手術,我們不能只看到傷害的刀口,而更多需要想到縫合後的健康。這樣的作品與只體驗和表現傷害的作品是不同的,作品裏存有作者的心態和觀點;另外我理解的這些私物的選擇也不能理解為只是一種藝術家個人的私情感。其實這些補給的情感圖像也不是“私圖像”,如果這些圖像一旦具有普遍性,所呈現的就不是一種個人的私人化情感。
情感的缺失是這個時代的症狀,當代藝術與現實社會同步行走的過程中,藝術作品也越來越遠離情感敘事和體驗。當代藝術中觀念和情感敘事的結合也需要“補”給,個人體驗被商業運作、推理、行銷的點子所衝斥,很多情感沉浸在遊戲、空洞、概念、嘩眾取寵的娛樂化邊緣,缺乏真誠細膩的情感。林菁菁作品中圖像特徵大多運用了紀實和敘事的圖像,這些圖像的情節具有真實性,也避免了作品空洞和概念。
生於70年代的藝術家正是這一時期的主要的體驗者,青春的願望被強勢主流意識或西方文化力量推動下使我們不由自主的找不到了自己。作品《物語》《沒有人知道我在那,也沒有人知道我不在那》作品中抽離的人如一個隱形身份,像是一個被忽視的個體。
“新聞敘事”中物化的記憶代表著一份私人的記憶,然而作者放棄了“對私人記憶的迷戀,記憶中個人的個性願望和感性被模式化抹去。作品中“在與不在”的相悖狀態,體現了記憶中的特殊年代一個個體的無奈心理,“新聞記憶”將感情延異到現實中大的背景記憶中,作品中離我們最近、最中心的主體空缺及可口可樂的西方流行文化符號的並置,提示了我們對主流和西方文化偽善情感的質疑和對於“重要與不重要”、“存在與消失”、“知與不知”“有意義和無意義”的思考。
“‘私人記憶’中空缺的是每一個個體生命的面容,由於面部的缺失,一個人的記憶變成一個時代的記憶,私人記憶被修改了,被歷史化了。被偽造成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關係,私人的懷念被曖昧地µ¬化了。”——林菁菁《沒有人知道我在那,也沒有人知道我不在那》作品手記
《物語》作品中這種西式服飾婚紗照的拍攝,到了中國對於青年的情侶,變成了一種永遠約定的方式和對幸福的符號化的姿態,似乎成為了一種慣例。就象“玫瑰”與“戒指”在婚姻中形式化的意義,也是女性自我安慰的方式,然而作品中“缺失”的形象和一切照片本體透出的“物化”的精神,使我們聯想到了時間無情的流逝和死亡感。這種脆弱的可變性又需要作者平靜“補”給(縫合)加以心理撫平和調整。“感傷缺失與情感補給”也是個體女性及所有女性一生永恒的話題。
“關注女性的衣裙,‘物’實則出於我對身體的關注。身體可以是傷害的對象,可以是自相矛盾的存在,可以是一種征服,可以是一種交換。‘身體’的缺席是對‘棲身之所’提出了異意。‘不在場’拒絕了通俗意義的‘圓滿’和‘美滿’,‘不在場’並不抹去‘存在過的痕跡’,而與之相反¡¬¡¬ 我想強調“存在過”本身的真實。那麼,存在過和缺失之間是一個什麼關係?“存在”過對於曾¾¬存在於的那個空間的意義是什麼?存在的是ˬ?¡¬¡¬.” ——林菁菁《物語》作品手記
《我要遠飛》、《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在溫暖充實的知識情景與家庭記憶中,飛翔的形象被抽離補給在虛空中,並對抽離形象加以縫補,這些語言與形象都是青年女性對現實與理想的生存狀態的焦慮。《我想要去遠飛》中空缺的飛翔,成為女性願望釋放的恐慌。
“我要遠飛、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永不分離”是藝術家的理想的心聲,但與作品中的失落感傷形成微妙的悖論,這也是藝術家強烈的願望與現實的落差。“‘飛’似乎是從近乎‘不真實’的‘真實’中的一種脫離,從熟悉和近親中脫離,從安全和乏味中脫離,從虛假悲傷中脫離,再也沒有什麼比現實如同幻覺更令我們不知所措了。”——林菁菁《我要遠飛》作品手記
作品《玫瑰•玫瑰》對玫瑰的“縫補”,以無限平靜的方式,小心翼翼地體驗一種傷害與撫平帶來的不安和矛盾。
“也許縫合是為了回避凋零,延長花朵待放的時間?也許縫合是為了凝固美麗?我的手,扯著針線穿過花瓣的一刻,輕輕撕裂的傷痕刺目得讓人屏息、受驚而痛心,仿佛看見正在飛行卻忽然斷裂的翅膀,是難以消解的沉重,也是不可回避的無奈,無論怎樣,那些歷歷在目的針腳,深深地扎進鮮艷的花瓣,它靜態的物質外觀提示著一種動態的傷害,傷口在無限溫情的光源下,傾訴著來自女性的難以適從的不安和矛盾。”——林菁菁《玫瑰•玫瑰》作品手記
現實生活中新新人類的真誠情感越來越被流行文化、虛擬網路的人工情感所代替。科技發展使人與人的見面方式都有所改變。“千里送鵝毛 ”“有朋自遠方來”的驚喜逐漸變成虛擬、人工化的二手體會,往年快樂的記憶逐漸變成近者老死不相往來及不明身份的宅男宅女的娛樂化交往。80-90年代的¾¬濟浪潮使這個時代的人們越來越物質、社會中人的崗位不確定、身份曖昧加劇情感的µ¬泊和不信任。道德的倫理刺激的都市化娛樂方式也越來越缺少情感的真實。理想的情感與現實的距離使人的身心糾結,心靈脆弱而如覆薄冰。然而林菁菁的作品中運用了獨特的“補”給(縫合)的語言,表現的不僅僅是身體表層傷害的體驗,更多的存留著藝術家對事、對物同時感應的理想情感和人生觀,也是藝術家對藝術與人生積極心態的表現,在現實社會與當代藝術中情感缺失的年代,這樣的作品需要大家更多的關注。
2009.11.6于宋莊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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