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幕式那天,圓廳裏《如歌的行板》、《小夜曲》的小提琴聲縈繞在耳邊,觀眾邊欣賞著吳冠中畫作的視覺美邊享受著柴科夫斯基音樂的聽覺美。展前的新聞發佈會剛結束,我就在觀眾中發現了吳冠中先生的夫人朱碧琴女士。她在三兒子和兒媳的陪伴下在畫前瀏覽,他們不時在畫前駐足欣賞。我知道,吳先生曾經跟孩子們説過,我的作品不是遺産,我的房子、錢你們可以分掉,但我的作品屬於人民。吳冠中先生把作品捐獻給國家,這次,就連夫人的肖像《畫中人》也捐給了中國美術館。在這幅畫前,三兒子為母親在這幅畫前拍照,留下了“畫中母親和畫外母親”的寶貴紀念。之後,又為妻子和母親在這幅畫前拍照。然後又讓我為他們夫婦和母親在這幅肖像畫前合影。那一幕真的讓我哽咽。因為畫展結束,《畫中人》將永久留在中國美術館。而他們,只有照片留做紀念。
樸實的一家人沒有更多的話語,他們用理解和行動支援吳先生的捐贈決定。吳先生的兒子告訴我,今天,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作品。而那一幅幅畫作誕生的後面,是吳先生為藝術執著忘我的真性情,是吳先生和家人共同的付出與貢獻。
每次看展,都能見到一些觀眾邊看邊照相,有的還拿出筆認真抄寫畫邊的説明。我辦公室的同事,帶著孩子去看展覽,邊看邊抄,孩子小不耐煩了,結果同事抄得不盡興。每當看到這些熱愛吳冠中美術、美文的觀眾,我總會主動告訴他們,不久前剛出版發行的《吳冠中畫作誕生記》裏,就收有這些精妙的文章。
隨畫家朋友一同觀展,“震撼”和“奇跡”是他嘴邊情不自禁反覆出現的兩個詞彙。“與一般展覽偶有佳作不同,吳先生的每一幅作品都讓人眼前一亮”。朋友從構圖、色彩、情緒上給我講解許多專業上的精湛絕筆,讓我的欣賞技藝飛長,收穫滿滿。
隨師長一同觀展,“吳先生那連綴古今的人文情懷,跨越中西的藝術探索,那窾坎鏜鞳的磅薄大氣,那夢魂牽繞的鄉情愛意”,讓原黑龍江美術出版社總編姚鳳林先生常常駐足深思。他為之折服,為之傾倒,由衷感嘆:“到底我們還有當代的毫不摻水的藝術大師!”他説:“一個人一生能做多少事情?吳先生給我們展現了無限可能。70年的藝術歲月中,吳先生筆下留住了山河舊影,時代脈搏,心靈歷史和藝術範式。”。走出展館,姚先生仍餘興未平;回到家裏,他興奮地在電話裏告訴我他給我寫了篇文章,建議設立國家級的吳冠中美術館,並以此為發端,給所有達到或超越吳先生成就的藝術大師留下永遠的豐碑!
書房只有5平方米大
一直以來,吳冠中的畫在拍賣市場都是天價。一直以來,都知道畫價冠軍過著平民生活。每當從方莊路過,都會想起吳先生那個“下蛋的窩”。多次去過那個簡樸的家,這次,卻第一次走進他的書房——僅有5平方米大。
今年3月10日,我去吳先生家拍書房照片。在這間不足5平方米的書房,除了靠墻兩個裝滿畫冊和書籍的鐵架子,就是臨窗一張比課桌略大的書桌和一張椅子。椅子拉開就幾乎頂到了書架。我企圖拍張書架的全景,無奈,屋中沒有後退的空間。吳先生的書架是裝醫療器械的鐵皮櫃,承受得住厚重的大畫冊。
媒體戲稱吳先生住在螺螄殼裏。而被吳先生稱作“下蛋的窩兒”的家,是上個世紀90年代初搬進來的。在這個袖珍書房裏,吳先生完成了他文集裏許多重要篇章。我的鏡頭裏沒有我希望的具有畫面感的頂天立地的書櫃,我的心裏卻有吳先生學富五車的滿腹經綸的成相。室內沒有名家墨寶鎮宅,沒有齋堂匾額述懷,惟有迎門的墻上一幅梵谷油畫織成的挂毯銘志。梵谷是吳冠中先生殉道藝術的偶像,別人送到了吳先生的心上;魯迅是吳冠中先生追隨文學的精神父親,血管裏融了他的血,品格上附了他的魂。
由於空間太小,沒有空間讓我取到滿意的背景。當我試圖去挪動擺在櫃子前的東西時,吳先生彎腰親自動手挪。邊挪邊説,書房太袖珍了,龍潭湖那邊的畫室沒有電梯,所以就喜歡住在這邊。
就是這間小小的書房裏,卻誕生了吳冠中的集納了一百幾十萬字的散文隨筆的文集。英國藝術評論家麥克·蘇立文教授感嘆:單憑他的文字就足以讓他在藝壇上佔有一席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