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雙年展(2012年6月27日至9月16日)
對雪梨雙年展而言,作為場地的鸚鵡島(Cockatoo Island)既是贈禮又是詛咒。該島位於該市波光瀲艷的港口之上游,這突出的砂岩是雙年展四大場地中最迷人的一個,也是最具挑戰性的。參展藝術家不僅須與拍岸滌砂的潮水相抗衡,還要面對島上建築遺産之壯麗與強烈。這裡曾是監獄的所在,然後是海軍造船廠,島上的展覽空間有高大的廢棄工業空間,也有19世紀的營房(獄吏所居之處)。在此番環境中,並非所有藝術作品看上去都那麼合宜。
幸好其中不乏例外。紐西蘭藝術家彼得·羅賓遜(Peter Robinson)用聚苯乙烯創作巨大的作品,對大型人類項目予以輕鬆的揶揄。他在雙年展中的裝置作品《莊嚴之輕(Gravitas Lite)》將巨大的聚苯乙烯鏈條纏繞著生銹的工業機械(島上造船時代遺留),以諷刺羅賓遜所稱我們“易碎的幻夢,燦爛的妄想”。
在室外綠草青青的小丘可俯瞰港口,小丘上矗立著阿歷克斯·芬雷(Alec Finlay)的《蜂群(ASX)[Swarm (ASX)]》。這是一件公共藝術作品,非常容易理解(不需策展人的解讀),卻絕不是陳舊的。許多“蜂房”散佈草地,每個蜂房上有不同的國際證券交易所的名稱縮寫,都發出嗡嗡之聲。這幅充滿活力的全球金融系統圖景相當奪人眼球,既妙趣橫生又讓人倍感不適,它從周圍繁忙的水路汲取額外的能量。
新南威爾士美術館(Art Gallery of NSW)和當代藝術博物館(在港口邊,被翻修得熠熠生輝)這些更傳統的空間中,雙年展變得無甚驚喜,藝術家細緻、規整的活計最受歡迎。高蓉的《靜止的永恒(The Static Eternity音譯)》是一處觀者能身處其中的“造境”。她將其祖母的村中小屋表現為一處完美的休憩之所,屋子及其中的一切全用繡花織物呈現。每件器物——從破舊的櫥櫃(斑痕和裂口都精確地複製)到墻上的照片,都是手工再造,藝術家的艱苦創作是對記憶的敬畏。
布希哈·哈裏裏(Bouchra Khalili)直接將創作權交到他人手中。她的8頻道錄影作品《地圖之旅計劃,2008-11(The Mapping Journey Project, 2008–11)》呈現了8位非法移民的“旅途”,這些人手中別無他物,只用一隻小小的氈尖筆,在地圖上畫下他們迂迴曲折的奧德賽之旅,只為穿過無形的溝壑,進入另一種生活。
這種親密感遍佈于雙年展的各個作品,最是其給力之處。卡明·勒柴布拉瑟(Kamin Lertchaiprasert)《坐(Sitting)(2004-06)》中用紙漿塑造的365尊小像尤然。每尊小像的線條都猶如佛坐像一般,其實表現的卻是藝術家及其身邊人,是日常之靈性的幽默實踐。
李明維是出生於台灣的紐約客,他的《修補計劃(The Mending Project)》使手工製作更具親密感。兩面墻上佈滿彩色線軸。兩墻之間放置一張桌子,觀眾可將衣料拿去修補。每件衣服都用來自墻上線軸的新線修補,修補完畢後與其他衣服堆疊一處,衣上的縫線也不會被剪斷,仍與墻上的線軸相連。如果你在雙年展的頭兩周去觀展,你的衣服就會由李明維親自修補,之後則由一組志願者繼續。衣服中的一針一線蘊藏了衣服與其主人之間的故事。從小孩兒的布偶到一位紐西蘭觀眾的破襪子,這些衣料布藝都在靜候著展覽結束之後的歸屬,結成片斷之網,觀照著往來的路人。
按照慣例,雪梨雙年展的藝術總監凱瑟琳·澤赫(Catherine de Zegher)以及傑拉德·麥克馬斯特(Gerald McMaster)對第18屆雪梨雙年展的策展主題“我們的一切關係(all our relations)”的解釋頗費筆墨。然而最終,其重點頗為簡單。這些作品表明瞭“人類是如此依賴他們通常所忽略的,與他人之間的關係,以及與我們共同生活其間的世界的關係”。看看此次雙年展中的最佳,從芬雷的《蜂群》與李明維的《修補計劃》——我們最好便是援引E.M.福斯特的名言:“只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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