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州雙年展策展人馬西米利亞諾•吉奧尼
南韓光州報道——第八屆光州雙年展在上週五開幕,以囊括全球藝術的雄心吸引了國際藝術界各路門派趕赴光州,一覽此處的藝術盛況。“新博物館(New Museum)”的當紅青年策展人馬西米利亞諾·吉奧尼(Massimiliano Gioni)擔任本屆雙年展策展人,此人最近在“新博物館”策劃的一場展覽將整座場館中充滿烏斯·費舍爾(Urs Fischer)的作品。本屆雙年展一反傳統的雙年展文化(匯集最當紅、最新銳、最年輕),致力於呈現一份20至21世紀生命/生活的詳盡的視覺圖譜,有如穿越圖像而生。展覽將持續至11月7日。
本屆雙年展的組成方式很是奇異:將從布魯斯·瑙曼(Bruce Nauman)到王廣義等當代藝術家的作品、《收租院》這類作品,以及畫廊圈外的器物放在一起展示。展覽旨在探討是什麼將人與圖像、圖像與人維繫在一起。
ARTINFO對策展人馬西米利亞諾·吉奧尼進行了專訪。
能請你對這一主題略作解釋嗎?
好的,某種程度上説,這一主題與藝術本身一樣古老,如果你相信那個古希臘神話,説繪畫的發明是為在愛人逝去前留下他的形象。早在遠古,圖像就被用以留存某些我們懼怕失去之物——對羅馬人來説,“imago”一詞指的是死者的面部模型,用以在肉體消失之前保存其面容。所以,一方面這是非常有雄心卻又至為簡明的主題,因為它與藝術自身及圖像保存我們懼怕失去之物的功能緊密相連。另一方面,我們如今生活在一個圖像氾濫、被圖像污染的社會。是故本次展覽試圖理解我們如何處理氾濫的圖像與它們原初強度之間的空間。這其實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這個展覽主要著眼于圖像如何生成,如何分佈,如何被再利用,如何被發現和生産。這組織起一個非常大的主題展覽,展示了不同的個案,這些個案從人物攝影到宣傳圖像,到商業攝影和文物(如墓葬俑)。所以這個主題展覽對一種百科全書式的理想或當代博物館式的理想進行了探索,呈現我們與圖像間關係的不同樣例。
你選擇的藝術家的時間跨度從20世紀末至當下,其中最早的作品創作于1901年,最晚的則完成於今年。你曾説你相信圖像生成、共用和交換的方式使藝術家們已失去了傳統的中心性。你是否覺得這種轉變發生於整個世紀,因而用展覽將其囊括?若如此,你能否舉些藝術家的例子解釋你的意圖?
是的,我認為藝術家們已失去了中心性。我的意思很簡單。在中世紀,甚至到拿破侖時代(簡要地説),藝術家們有必要為教堂、帝王或政權生産圖像。藝術家為自己而創作,但他同樣也是圖像的唯一生産者。平均每個人一生能看到的圖像數量非常有限,這些圖像通常都由藝術家生産。當然藝術家很不同——你知道,在15世紀做個藝術家與今天做個藝術家不一樣——但藝術家是圖像的生産者。而今天,圖像作為媒介,由廣告商、電視,乃至消費者自身所生産。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説,大批氾濫的圖像其實是由不是藝術家的人們生産的。這一轉變很有趣,這種轉變促使藝術家們對自身重新定位,卻也同樣在某種程度上使他們更加邊緣化,或更加被迫處於臨界狀態。因此這是一種大概發生在20世紀的轉變,因為在20世紀,整個圖像産業誕生了,從影視到娛樂,如此等等。你知道,在展覽中有作為商業廣告而生的藝術品的樣例,也有藝術的樣例,比如用作意識形態宣傳的《收租院》。所以我認為展覽中有很多樣例,你遇到的圖像或從藝術進入其他領域,或從其他領域進入藝術,我希望借此能夠理解在稱為“iconosphere”的圖像界中如何重新確定藝術家的地位。
參展的墓葬金器和官方囚犯照片在雙年展中出現顯然是非同尋常的。你為何決定讓這些物品參展?它們與其他藝術品有何關係?
嗯,我覺得沒有太多為什麼。首先,如果你想理解圖像如何構成,以及它們的功能,你就不能只看藝術作品。這不只是我的理論——許多藝術史家、圖像學家和學者都相信,如果你想理解圖像,藝術只是這些圖像中的一部分。所以我覺得看其他領域很重要,看看別處發生了什麼,你可以比較,比如商業攝影或戰後繪畫或電影和廣告等等。其次,我覺得這一主題至為重要,不能僅僅交給藝術。我相信藝術家在我們社會中的功能很重要,因為他們能夠教我們如何處理圖像,而同時,這一問題比藝術本身走得更遠。在某種程度上説,這是個生存的問題。你知道,我們是唯一能夠製造圖像的動物,許多年來我們已知道我們並不是唯一具有語言的動物,其他動物其實也有語言。但我們確實是唯一能夠製造圖像的動物。所以,我們的圖像生産和消費遠遠超出藝術的範圍。我認為想要真正理解我們與之的關係,我們必須拓展自身的視界。最終,我想做一場不尋常的、我從前沒見過的雙年展,所以我對邊界做了一些拓展。你知道,展覽中有很多藝術品真的很棒,而也有些物品較難定位,但我認為其強度不遜於藝術作品。我希望由此,各種各樣的人都能與展覽産生聯繫。如今藝術只在畫廊或藝博會上展示,我想我們需要重新將藝術置入更廣義的文化環境中。藝術不只關乎藝術,藝術關乎整個文化,我們需要將其放在這一關係中審視。
這是你首次在亞洲策劃如此規模的展覽,你感覺在這裡策展與在歐洲和美國有什麼不同?
我開玩笑説我覺得是義大利人發明瞭雙年展,而現在我覺得亞洲人做得更好。這就像亞洲人發明瞭麵條而義大利人將其轉化為某種他們自己的東西。所以如今到了“回收期”。我覺得這種體驗(裝置的品質)非常棒,非常、非常激動人心。
你希望觀眾帶著什麼樣的感受離開展覽?
你知道,我最喜歡的展覽是那種能讓我有“下次就看不到了”這種感受的展覽,這是我希望他們帶著離開的感受之一。其次,我希望……展覽標題是《萬種生命/生活(10,000 Lives,一譯“萬人譜”)》,我希望公眾能夠在其中找到一種他們認同的生命/生活。這並不只關乎在展覽中的生命/生活,還關乎來看展覽的生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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