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P:展覽的多少部分是由你的主觀意識而定的?或者,又有多少部分是由你盡可能做到客觀的意識而定的?這有可能嗎?
FB:很難做出清晰的區別,因為,當然,我有我的故事,很棒的故事,或者説其他策展人也有自己的故事。大的想法是儘量不要被自己的品味所限制,要嘗試去理解發生的事物並且試圖找到平衡。當然,如果你有兩個人在策劃雙年展,那麼這兩個人的視野將影響整個雙年展。然而有些藝術是你無法拒絕的——你必須把它包含在內。
LP:展覽是有關美國的嗎?
FB:不是。是有關美國的特定時期,但是美國影響了大部分的世界。當中有12位藝術家不是在美國出生的。但是我們在試圖反映一種“美國性”,這不同於和長期居住在這裡並保留了和美國無關的特定語言的藝術家。所以,不是有關居住在這裡而已,而是居住在這裡並且對美國文化中的一些形式或狀態感興趣。
LP:哪個因素讓你在策劃展覽時産生更大的壓力?藝術家?畫商?媒體?
FB:媒體?還沒有。我們和畫商接觸的工作並不多,並不是因為我們有反對他們的東西,而是因為我們並不認為展覽的主要來源是畫商。壓力?我不知道。目前我並不感到壓力。(停頓)即將來臨了吧。(笑)
LP:當你在挑選某位藝術家參展時,會不會感覺自己同時在幫助他建立事業?或者,因為這樣所以不選擇另一個人?你是怎麼感覺的?
FB:嗯,首先,我們要做出的結論是,有些優秀的藝術是不需要在雙年展上展出的。有些人的生活是完全與世隔絕的,並且他們需要這份與世隔絕,而將他們推向雙年展將會是毀滅性的。如果你因為自己找到了一位在默默地工作的82歲的藝術家,而認為自己是聰明的伯樂,並且決定把他帶出來公諸於世,僅僅是這一點便是毀滅性的。我認為這樣是行不通的。我們看到了一些我們考慮將他放入雙年展的藝術家,但最後還是決定不放。讓他們呆在原處會更好。所以,這是個很有趣的方式。建立事業?我不相信,真的,策展人替藝術家建立事業。我覺得能夠替藝術家建立事業的只有藝術家自己的作品。
LP:這和我在13年前回答你的問題時説的完全一致!
FB:(笑)哦,是嗎?對我來説,藝術家的事業是有關迫切地和藝術、文化以及社會展開相關聯的對話——和經濟上的成功無關。因為,當然,有很多藝術家成功並富有,但他們中的很多人——我們不需要舉例説明——和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完全毫無關聯,而且他們自己也很清楚這點。
LP:你研究了過往的雙年展嗎?我想你無能論如何對它們都很熟悉的。
FB:我們研究它們因為我們需要為收藏的部分考察。然後讓我告訴你,直至1970年代末期,有很多很差的藝術,比你目前所看到的還要多。很難想像它們有多差,你知道嗎?
LP:那麼在你的理想中,有關展覽的什麼樣的反饋是最好的?
FB:嗯,我想很多人將會通過口述來了解展覽。老實説,我不相信好的評論或壞的評論。我想它們對策展人和藝術家來説都是極度危險的。因為,壞的評論會讓你帶著憂鬱的態度工作。好的評論會讓你自滿並開始覺得自己真的很酷。(笑)然而,你並不是的。如果這份工作是重要的,能為觀者和參展藝術家帶來某些意義,那麼這就是最好的反饋了。
LP:你認為目前的雙年展和75年前的相比還擁有同樣的緊迫性嗎?它們需要改變的是什麼?
FB:它們之間還是有關聯的,但是它們關係到的只是一部分小眾——它們和藝術圈相關。但是對大眾而言,它們只是另一個大展而已。我認為它們和機構有關,因為這就像一次生日或週年慶——生活如果沒有可懷念的東西就會變得黯淡無常。所以,雙年展基本上就像個每兩年一次的生日。
LP:一個記號…
FB:是一個機構為了紀念自己而用的記號,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它和機構有關。
LP:你在組織展覽時遇到的最大的挑戰是什麼?
FB:最大的挑戰是什麼?我不知道。什麼是展覽最大的挑戰?
LP:你應該有一些。
FB:最大的挑戰就是藝術之間的連貫性——最重要的就是和主題的關係。對我來説,最大的挑戰就是如何為雙年展過去的收藏進行策展,而我們儘量把雙年展策劃成一個理想的收藏。所以,最大的挑戰就是要防止雙年展成為一系列的小型個展。我們試圖讓每位藝術家只展出一件作品。
LP:每位藝術家一件作品?
FB:或者,也許是一組作品,比如三聯畫。但,是的。
LP:你提到説你對“美國性”感興趣。作為一位外籍但卻在美國生活了多年的藝評,你在美術館工作,為收藏家工作,而且也獨立工作,你已經看到來自各種角度的觀點。但,你是如果界定“美國性”的?
FB:美國文化的最大優點就是它擁有獨特的能力去講述一個故事。這也是藝術家在一定程度上能講述的,一個完全能被讀懂的故事。美國的文化是一直存在敘述性的。歐洲的文化就不同。歐洲的文化有時是情色的,擁有更多的象徵性,比較繞,比較浪漫,比較開明。但是美國有一種緊迫性,比如,在電影、文學、和藝術中向你講述一個故事。這就是“美國性”的能力。你可以看看史蒂芬.金(Stephen King)的書——他將本土轉換成世界的能力。小鄉村變成世界——你會想到不同的層面。這和歐洲文化完全不同,尤其是義大利文化,義大利文化非常不幸地是將世界轉換成一個小鄉村,很快就讓人感到厭煩了。
LP:你希望大家在看到展覽後有何感想?
FB:嗯,無論好壞,唯一希望的是人們應該帶著一些額外的工具去思考自己的故事和人生。我想這就是美術館和展覽的目的——人們進去參觀,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收穫,能在思想或精神上添加其他成分,讓人們從其他角度看待自己的現實。人們會看了後説,“哦,也可以從這個角度看待世界。”。而我想這就是任何藝術形式的唯一意圖:它在人們的生活中附加了某些東西。人們也可以厭惡它。你不需要和展覽産生共鳴。但是你作為個體是需要産生別樣的經驗的。最終,藝術作品的偉大——而這就是人們為什麼繼續創作,無論它是不是當代的——就是兩個人之間的特有的關係,藝術家和觀眾之間的關係。所以,我希望人們可以在看後收穫新的想法,你知道嗎?
作者:Lisa Phillips
來源:Interview Magazine (2010年)
* 惠特尼雙年展將於2010年2月25日開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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