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問環節
問:您覺得政府在整個社會建設理性的過程中,如何有所作為?
白岩松:政府的理性主要體現在由人治向法治過渡。
現在個人崇拜比過去減弱了,但是權力的權威崇拜其實比過去增長了。
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單位領導不算什麼,辦公室大家聊天,互相拍個肩膀等等。
而現在,在一個小處級單位,處長弄的副處長都不敢張嘴,處長一進來,大家恨不得都顫起來。
我突然發現我們個人崇拜時代結束了,但是群體權力崇拜時代卻拉開了大幕,這是非常糟糕的一種局面。
昨天還有人問我,你怎麼不從政啊?我説你覺得我適合從政嗎?我説我不能讓自己和讓別人都不開心吧。
問:你們評論部一直用冷靜的眼光看社會的變遷,您覺得,您的社會責任感能夠多大程度上改變或者影響這個社會?
白岩松:聽你前面説評論部那些詞兒,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聽挨罵的聲音很習慣,聽過分表揚的聲音很不習慣。評論部在我看來只不過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沒什麼值得表揚的。
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説,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明白一個道理,我不過是萬千聲音中的一個而已,有用與沒用都不妨礙我自己認真的做,這對我來説是最重要的。我早已過了一言興邦和一言喪邦的某種自戀或自信。
但是作為萬千聲音中的一個,它還是有價值的,最後匯成大交響。中國就像一列火車,有人從後面往前推,有人從前面往後攔著,有人從側面向另一邊推,更可氣的是有很多人管你向哪邊推,自己坐車頂上。
我希望自己是從後面向前、向正確的方向推這列火車的人群當中的一個,這一點很重要。
問:我現在已經快三十歲了,沒房也沒車,感覺生活挺焦慮,對這些問題,我個人的責任更大一點,還是其他東西的責任更大一點?
白岩松:首先我非常理解現在80後的生活壓力,所謂的蟻族,我覺得全社會應該關愛他們。
但是,不該用溺愛的方式去關愛。哪一代的青春容易呢?季羨林老先生他們那一代,年輕時去德國留學,二戰開幹,十年滯留在那兒,回來再沒有見過媽。他當面跟我説,如果能選擇,不會離開村子,不會離開媽媽。那一代人的青春是一個偌大的國家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建國這一代人的青春容易嗎?該長身體的時候三年自然災害,該談戀愛的時候男女不分,該結婚的時候高考恢復了,剛想生孩子計劃生育了。
到了我們60後這撥,我2000年32歲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套房子,之前搬了N次家,租房子住,曾經有一次從同一個小區這個樓的六層搬到另一個樓的六層,我跟搬家公司的人説同一個小區能不能便宜?人家説“不”,而且還要加錢,因為是兩個六樓。我記得我夫人在那一夜累得急性腎炎。
現在年輕人沒有人再回頭看那幾代人的青春,我要告訴你,每一代人的青春都有挑戰,那時候我們甚至連成為蟻族的條件都沒有,沒糧票敢在北京漂著嗎?全社會關注蟻族的時候,蟻族已經在它的痛苦中具有天然的幸福,我們那時候連痛苦的資格都沒有。
問:您認為民主是什麼東西?中國在農村很多地方搞了很多年民主,您認為這些地方的民主有沒有實現?
白岩松:民主不一定帶來最好的,但是它一定能制止最壞的,這就是民主。首先我們對民主要有一個很清醒的認識。
第二個,在建築民主的過程中需要各方的理性,其實現在有很多呼籲民主的人,在我看來也有很多不理性的東西,我們有沒有思考未來中國的民主模式是什麼?其實破壞非常容易,建設很難,在民主這方面,我們現在面臨著建設的巨大挑戰,這是需要整個社會思考的問題。
第三個,基層的民主,我非常看重,為什麼?他要讓我們普通農民先知道投票權是什麼,然後知道選擇是什麼,然後知道比例是什麼,民主是什麼。我認為咱們姑且不論個別地區有沒有真正的民主,但是他已經讓人知道這些個什麼,對於中國未來民主很重要。
中國的民主進程正在陸續拉開大幕,我認為這五到十年是媒體人最有責任和最有作為的時候。
我覺得要不悲觀,又不盲目樂觀,做好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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