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加索的照片在陳丹青背後。他瞧了一眼,稱讚這張充滿“狐疑”眼神的照片配得好,“我不知道我懂不懂畢加索,但是我看到畢加索的這張照片,他也不太懂我們,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
昨日,2011畢加索大展在中國館舉行了最後一場大師講座,陳丹青的到場讓現場座無虛席,主辦方不得不另辟出一個廳,給沒有座位的觀眾實時轉播。陳丹青的演講題目是《機遇與困難》,他簡而言之,觀眾不必糾結于看不懂畢加索,開闊眼界能幫助理解,上海需要更多好的藝術展覽追上世界的腳步。
畢加索大展將於明年1月10日結束,1月5日會舉行一場盛大的閉幕式,楊瀾、姚明皆在主辦方邀請的名單裏。
畢加索已進入歷史背景
陳丹青説,他1982年第一次去紐約,進入大都會美術館或是現代美術館,發現畢加索在西方早就“過時”了。“當你在西方的博物館,根據時間脈絡看,畢加索相當於中國的齊白石和吳昌碩的年代。畢加索的‘過時’不是真的過時,而是已經進入了歷史的背景,變成一個山峰,變成一個記憶。所以,1980年代在美術界,在小小的這個圈子裏面,大家開始關注二戰以後,尤其是被稱之為‘後現代新興藝術’的,開始關心像杜尚、路易斯這些人,而他們如果來中國的話,觀眾又要説怎麼回事,我們不懂。又過了將近30年,突然畢加索來了,繪畫界差不多要忘記畢加索了……這裡面牽涉到一個問題,是跟中國文化和西方文化有關係。”
藝術的懂是沒有窮盡的
本次大展之所以設立大師演講這個環節,是因為很多人反映,看不懂畢加索的作品。
陳丹青説,在西方,絕大部分民眾也未必喜歡畢加索,在他的時代,觀眾們更看不懂,“1907年左右,畢加索推出了《亞維儂少女》,它使美術史有了一個大轉彎,但當時剛畫完,除了畢加索的幾個老朋友喜歡,其他人都不喜歡,這個畫十幾年以後才被人所認知。《亞維儂少女》之後,畢加索進入到一個嚴謹的立體主義風格,所以,像這樣的作品,如果跟當時正在發生的其他的事情放在一起看,要比單獨放在這麼一個畢加索的展覽中,對我們有更多的啟示”。
陳丹青介紹,他讀過一本叫《畢加索的成敗》的書,其中談到畢加索在60多歲以後再也沒有畫出重要作品的原因。書中説,畢加索雖然帶著勇氣、誠懇和經驗往前走,但是因為他的晚年被名、錢、權和粉絲困擾,再也沒能像年輕時代得到一些芭蕾舞演員、乞丐等給予他靈感,也沒有像二戰時期找到格爾尼卡這樣的素材,如陳丹青恩師木心所言,“還是有才氣,但是花已經枯敗了,只是沒有從樹上掉下來”。“畢加索的一生,大家有不同的認識。所以我很想知道,是哪些觀眾在哪些作品面前覺得不懂,他為什麼要懂,如果懂了對他有什麼影響,因為藝術是跟每個人的視覺、每個人的內心在溝通,這個溝通如果被所謂的不懂所阻斷會如何?這是很有意義的一個話題。藝術的懂是沒有窮盡的,我今天要説的是,我們在認知一個藝術家,比如像畢加索這麼一個豐富的矛盾的藝術家,其實是需要時間的,這並不是我們的問題,西方人也有同樣的問題。”
開闊眼界有助理解藝術
陳丹青認為,想要看懂畢加索,眼界必須要擴大。他建議觀眾去看一下非洲藝術,看一下塞尚的藝術,看一下安格爾的藝術(新古典主義),還要看一下希臘的藝術。
陳丹青看畢加索是在1982年的大都會博物館,“我非常佩服非常震驚。畫畫的有一個本能的惡習,就是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這麼好看的,但是又看不清,像打拳一樣,不知道拳路怎麼樣。但是等我看過越來越多的畫以後,再回到當年我特別震驚的一幅畫面前,我已經沒有那麼激動了,那是因為我的眼界在擴大,我對繪畫的理解在豐富。一方面我越來越喜歡文藝復興以前的畫,一方面我又喜歡新的藝術,影像藝術、實驗藝術,包括一部分文字藝術。他的魅力在我這邊慢慢降溫”。
陳丹青認為,觀眾不能輕易將一個藝術家視為神,更不能輕易在一件藝術家作品面前失去理智,“如果在一個好的場合碰到一個非常好的畢加索的畫,我還是會比較激動,因為他有這樣的能耐——這個傢夥的生命感特別強,會感動我。但是我更重視的不是對一個藝術家的看法,你一定要認識很多的藝術家,最後你才會好好地愛其中一位藝術家,因為我們的資訊是錯位的,破碎的,所以我們經常不知道怎麼面對藝術家,不知道自己的感覺是不是對。當你一直在開闊自己的眼界,你會慢慢喜歡這種感覺,走進一個展廳,然後出來,會真實地跟自己説,這個展覽怎麼樣,這個畫家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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