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部分藝術家信仰和責任感的缺失是水彩藝術發展滯後的原因之一。藝術,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信仰。這種信仰要求從藝者執著而非固執,純粹而不簡單,在諸多標準和價值觀中堅守自己的藝術信念。藝術不是讓人利用的手段而是一種追求和責任。一位真正的藝術家,既要耐得住“出世”的寂寞,在藝術的苦旅中跋涉,也要有“入世”的開放胸懷和擔當,在與其他藝術種類的對話和互動中學習、成長,以主動的姿態參與到社會與文化建構中來。在一個不存在普世經驗而只有多元文化決定的經驗的世界裏,作為藝術家,我們更應該思考社會需要怎樣的藝術和怎樣的審美,讓我們的作品承載更多的人文關懷,思想內涵,從而具有人性化的“生命的溫度”。 20世紀,尼采提出“上帝死了”的思想命題,使人成為意義和價值的標準。法國後現代主義者福柯提出了"人之死"這一重要哲學發現。人的死亡標誌舊的知識型的崩潰和新的知識型的人的誕生。在人死後的廢墟上,福柯塑造了一個新的主體,一個藝術化存在的審美的人。藝術評論家丹托和卡斯比特等人對“藝術的終結”展開思考,反思後現代藝術,回省前賢大師,以啟迪美學與人性的未來……無論是對人或藝術存在方式及意義的思索,都應該在藝術家思考的範疇內。其實,從象徵主義開始,人們便一直期待藝術能夠對精神狀況和人性有敏銳的察覺和積極的反映——而非輕蔑和漠視2。對自身和他人人性的漠視,對社會現象的漠視,會造成藝術作品缺乏批判的、精神的、人性的思索。當代中水彩藝術的創作群體,就存在著缺少“介入”精神的現象。我們不能漠視藝術的功能問題,如果一幅水彩畫作品與藝術家個人的生命體驗,與社會現狀無關,又沒有對藝術語言的思考和探索,那麼它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一位藝術家的責任感首先表現在對自身有要求。藝術本身是一種認識模式。藝術家應是世界上最不滿足的人,無論是形而下層面的材料技術掌握,還是形而上的精神層面的自我完善,都需要我們孜孜以求。藝術是成長的結果,作品品質的提升要依賴於藝術家自身的成長:藝術表現力、鑒賞力和品位的提高。不僅要真誠地熱愛藝術,也要熱愛一切真理和真知,堅持學習和閱讀,提升對藝術史、哲學(美學)、藝術社會學、符號學等相關學科的認識高度,拓寬對人文學科了解的廣度,從而成為一個更健全的“人”。我們的責任在於對物質、名利與潮流追求的捨棄,避免將高雅的藝術低俗化和過分商品化;我們的責任在也于擯棄浮誇和以自我為中心,克服有點成績就沾沾自喜的膚淺心理,這樣才能不斷突破自我。人昇華了,純粹了,藝術自然會更加純粹。
再次,水彩藝術教育的不健全導致水彩人才培養的弊端。應該説,當下中國水彩界的許多問題都折射到水彩藝術教育之中,或者根植于教育的不健全、不成熟之中。目前,我國的高等美術學院還在傳統的學院派教育和包豪斯教育這兩種教學模式中摸索藝術人才培養的最佳途徑。無論是水彩界整體藝術觀念和藝術方法觀的陳舊,還是有些教育者自身的局限性,都直接影響到年輕一代的健康成長。所以,我們有義務營造一個乾淨的學術環境。為此,合理地設置課程,探索以多學科為基礎的藝術教育的可行性,對概念化教育提出挑戰,通過創造、溝通、傳承、評論等環節強化學生進行自我反思的能力,讓水彩藝術的傳承者們既能夠藝術地感覺,又善於科學的思考(而非“工具理性”),在觀照世界的同時逐漸找到回歸自己的路。幫助他們在時代、社會和種種風格中找到自身位置,引導他們建立正確、開放的藝術觀念以及獨立思維能力、創作和創新能力。
最後,水彩界藝術批評聲音的沉寂不利於水彩藝術的健康發展。利奧塔把知識主要分為兩種:“一種是實證主義的知識,它很容易應用在有關人和材料的技術中;另一種是批評的、反思的或者闡釋的知識,它直接或間接地審視價值與目標。”3藝術批評史家文丘利斷言:一切藝術史都是批評史,作為藝術潮流的孵化者、報導者、仲裁者甚至製造者,批評家早已被公認為藝術動力機制中的關鍵。批評家的藝術鑒賞和理論分析能給予藝術家一定的指導和幫助,改善我們思考藝術的思想環境,也對欣賞者關於作品的解讀有一定的啟示意義。藝術批評的建立和介入程度,是藝術環境是否健康、成熟的指標之一。囿于水彩圈的相對封閉、水彩藝術面貌的相對陳舊,也由於畫家們“問題”意識和自我質疑能力的缺乏等原因,我們很少聽到來自外界的批評聲音。而眾多水彩藝術的討論會上,更多的是一片樂觀的頌揚之聲,我們需要真正的批評家出場以及擲地有聲的藝術批評的出現,即便可能有“刺耳之聲”,但學術的切磋、商榷乃至論辯,對水彩藝術的發展是大有裨益的。當然,藝術批評並非評論家的專權,藝術家本身也應該以更開放的姿態培養經驗或體驗的廣度,拓展審美的維度,培養正確審視自身和鑒賞其他藝術的不同價值的能力。藝術批評是一種再創造的過程,以更理性、客觀的視角解讀水彩作品及藝術現象,能夠幫助我們不斷深化認識,突破自身局限。因此,我們應歡迎批評的介入。路在腳下延展,越來越多的熱愛水彩的人們正以一顆執著之心丈量著藝術的維度,在反思與探索中,共同構建著中國水彩藝術的未來。在此藝術之途上,我們呼喚更多甘願為後人默默掘井的挖井人,這樣的英雄,定會為中國水彩藝術留下有傳承性和建構意義的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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