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位於清徐東湖之畔的中國醋文化博物館門前已變成工地,7層樓高的倣古文源樓內展品已經被清空,至於博物館何時再開業,沒有人説得清。這個被視為醋文化代表的全國第一個醋文化博物館就此悄然落幕。
而距此10天前,11月下旬,由國家文物局主辦的全國民辦博物館發展論壇在成都召開,會上發佈了全國第一個關於民辦博物館發展的倡議書。國家文物局局長單霽翔説:“中國民辦博物館已經迎來良好的發展勢頭”。
山西的民辦博物館現狀如何?本報記者開始了省內民辦博物館調查之路。
醋文化博物館如今成了燙手山芋
在清徐縣中心的東湖之畔,有一座高達9層,總高度49.88米的倣古樓閣———文源樓。作為清徐縣的標誌性建築,這裡是中國醋文化博物館的所在地,也是目前山西規模最大的民辦博物館。
12月2日,記者到達這裡的時候,博物館門前已經成了一個工地。樓前的地已經被挖成了幾條深度不通的溝,建築垃圾堆起了形狀不一的幾個“包”,而隱藏在 “包”中央的“中國醋文化博物館”裏已經空空如也。在此留守的保安告訴記者:“展品已經全部撤走了。”記者從國家文物局相關人士處了解到:中國醋文化博物館已經申請了登出。這個曾經的“全國第一”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湮滅在冬日裏。
“中國醋文化博物館”的歷史要追溯到1997年,當時清徐縣重建了明代的建築文源樓。為了讓文源樓更具實用性,清徐縣政府支援當地最大的醋生産企業山西水塔老陳醋有限公司投資把文源樓建成一座博物館。當時的想法是一方面宣傳醋文化,而另一方面依靠這個博物館發展旅遊。
醋文化博物館2000年正式開門了,博物館內當時陳列有從各地收集而來的山西老陳醋發祥史料和明清以來釀醋、食醋、盛醋、運醋實物200余件。據內部人士反映,前期投入在人民幣千萬以上。
“當時的想法很好,覺得符合清徐的特色,而且全國少有。”清徐縣文化館的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但現實卻沒有這麼樂觀,博物館開館之後,遊客寥寥,大部分來此參觀的都是縣政府“組團”來學習的。博物館因此關閉了很長一段時間。
2008年,醋文化博物館前的“醋都廣場”落成,博物館裝修一新後重新開門。但對外售票不足三個月,又一次回到了時關時開的狀態。李成(化名)當時在此擔任內勤人員,他目睹了那段時間慘澹的時刻。“每天賣出去幾張票,有時候一天連一個人都沒有,賣票出去的錢連電費都不夠”。就這樣,這個全國第一個醋文化博物館完全靠投資方山西水塔老陳醋有限公司的輸血維持。而博物館也因此變成了企業的“産品展示和企業宣傳館”。
如今,中國醋文化博物館已經成了“燙手山芋”,水塔陳醋公司負責宣傳的張文博告訴記者,館裏曾經配備的專職研究員、館長楊宗新已經好長時間聯繫不上,博物館的情況他也不清楚。
珠算博物館依附景區苦苦支撐
“山西祁縣誠信珠算博物館”的代表,參加了今年的“全國民辦博物館論壇”。珠算博物館,是山西民間博物館的又一個樣本。
12月6日,記者來到位於祁縣東大街的這座博物館,一上午的採訪過程中,沒見一個遊客光臨。本來440多平米的博物館已經縮進40平方米左右的一個正屋內,原先的展廳已經被改成了茶社和小賣部。儘管茶社的墻上還挂著當時博物館展廳的畫板,但已斑駁變色。而在僅40平方米的展廳裏,展出的算盤也只有大約一百件,這樣一個規模的“博物館”連稱“微型”的資格都還不夠,更像是一個簡陋的展臺。
當記者聯繫這個博物館的館長周保林時才得知,這位珠算博物館的開創者在今年上半年去世了,而博物館也已經全部轉讓給了別人,現在由渠家大院代為管理。
珠算博物館算是祁縣最早成立的民辦博物館。1999年,喬家大院成功開放。這時,對旅遊經濟的狂熱憧憬,使得一批民辦博物館匆匆開工。一位知情人告訴記者,當時光祁縣老縣城裏,註冊開業的民辦博物館就有好幾家。此時,珠算博物館租下了渠家大院對面的“渠家經理老房”,租期30年,租金25萬。對於一個旅遊景區的400多平米老院子來説,這個價格可以説是優惠的。
周保林就是那時候開始籌建珠算博物館的。家境並不豐厚的他從縣裏信用社貸款400萬,在上海全盤買下了一家當時已經小有規模的珠算博物館,耗資300萬元在祁縣當地收集古算盤,其後又花75萬元進行了修復和展館裝修。這個民辦的珠算博物館就這樣在2000年開業了。
開業後,旅遊市場並沒有預期的熱起來,一度時期一年的收入只有一萬多元,連水電費都繳納不起。附近幾家同時辦起來的民辦博物館也都差不多,無奈之下,當地興辦起來的3家民辦博物館開始了聯票制度,15塊一張的聯票可以一次看3個民辦博物館。但這些並沒有扭轉困境。2006年,這幾家民辦博物館先後依附到當地最大的旅遊景區渠家大院中,由渠家大院託管。
渠家大院館長助理劉立本老人告訴記者:“渠家大院託管後,每年付給民辦博物館1-2萬元,而民辦博物館也成了渠家大院景區的一部分。”今年,珠算博物館館長周保林去世,他向信用社貸款的400萬元,渠家大院館長喬俊海私人承擔了。喬俊海成了這所民辦博物館的新主人。
剛剛從四川參加完全國民辦博物館會議回到祁縣的喬俊海告訴記者,論壇上他有一個感覺很強烈———他在論壇上沒“敢”怎麼發言,因為山西的民辦博物館離其他地方的民辦博物館差距太大了。
劉立本坦言,現在民辦博物館很難維持,儘管這些展品都是好東西,但迫於生存壓力,為了減少開支,這個珠算博物館2000多件展品大多被鎖進了倉庫,貼上了封條,展廳被一再縮小。而從渠家大院2006年接管珠算博物館之後,就再沒有收過一件算盤。
籌辦之初就變了味
記者調查發現,在已註冊的山西25家民辦博物館中,大部分都是2000年左右成立的。“因為當時開館很容易啊!”平遙商會博物館的負責人馬濤告訴記者。按照國家規定,申請設立非國有博物館時,只需在館址所在地市(縣)級文物行政部門初審後,向省級文物行政部門提交相關資料,經審核認為符合博物館開辦條件後即可開辦。“對於一些有實力的企業來説,並不算太難。而興辦博物館,政府都很支援,有時候文物部門還會過來幫我們辦理。”
而更主要的原因是背後的經濟推動力,在目前已註冊的25家博物館中,僅平遙古城就有13家之多。馬濤告訴記者,2000年後,因為平遙古城旅遊迅速發展,靠 “佔著個老院子,買上點老玩意”馬上就能換來豐厚收益的民辦博物館一撥接著一撥地建立起來。而平遙旅遊聯票的實施,將許多民辦博物館囊括其中,這樣也不需要自己去宣傳和發展自己的博物館,“就有一筆很穩定的高收入”。也正是在平遙這種模式的帶動下,省內大部分民辦博物館都想依靠景區,成為景點,這也使得許多博物館在籌辦之初變了味,離“非營利的永久性機構”越走越遠,而是朝一輛輛旅行車、一群群遊客一路奔去。
就是在這種“錢景”的指引下,一批批民辦博物館建立了起來,有的成了效益頗豐的“搖錢樹”,而更多的面臨著舉步維艱的窘境。
多種模式值得借鑒
據中國文物報消息,同樣是文物大省的陜西,民辦博物館“關中博物館”的門票收入可以達到千萬元以上。北京有馬未都的“觀復博物館”、成都有樊建川的“建川博物館聚落”、西安有“關中博物館”,當這些民辦博物館已成為地方名片的時候,山西的民辦博物館卻還停留在“作坊”式的景點熱潮中。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山西的富豪們此時已是國內收藏界的“山西幫”。他們屢屢出手,購置頂級收藏品,然後隨同文物一起,消失在沸沸颺颺的議論聲中。記者曾與一位常常天價競拍的藏傢俬下交談,問他有這麼大的資金並收藏了如此珍品,為何不開辦一個民辦博物館時,他很不以為然説:“我買這東西是玩,沒必要花那麼大精力吧。”
當然,這位藏家不能代表山西的其他富豪。山西潞寶集團曾花鉅資修建了“毛澤東紀念館”,收藏了很多紅色文化的歷史實物。山西會館的經營者高紹軍,把自己收集來的晉商文物以和公立博物館共同所有、共同經營的方式融入公立博物館,並在自己的企業成立“山西民俗博物館分館”,開創了一種新的模式。而在太原市政府倡導下建立的“太原晉商博物館”創新出另外一個模式,由政府建館區,展品全部來自民間收藏和社會捐贈。
一個不容忽視的現實是,越來越多的資本進入博物館行業,山西建立一個品牌民辦博物館的時機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