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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菜聖手寫丹青:記畫家、湘菜大師張志君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06 18:33:14 | 文章來源: 雅昌部落格-曹雋平的部落格

        文/曹雋平

 

初次見到張志君先生是在湖南省委九所的一次晚宴上,當時酒過半巡,好客的主人打電話説請九所的張總來作陪,不出兩分鐘,一位中等個子推門而至。主人介紹説張總是湘菜大師、還是位畫家,張總立即謙遜地説“愛好者而已”。那一次張志君有事很快就離開了,但短短的幾分鐘給我留下獨特的印象:他與以往我在酒店見過的老總們不同,既不紅光滿面,也不熱情洋溢,説話慢條斯理、溫文爾雅,不卑不亢的態度給我感覺更像個修為極高的文人。

再次見到張志君先生是在他的辦公室,這次專為欣賞他的畫作而來,然而談話總是不斷被來人和電話打斷,我一邊欣賞他的畫冊,一邊看他嫺熟冷靜處理各種事情,心裏暗想他是怎樣忙裏偷閒創作出那麼多精彩的作品。

張志君先生出生在永州祁陽的農村,家裏兄弟姐妹多,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兒時的他跟許多農村孩子一樣,清早去放牛,放完牛才去讀書。受父親影響,張志君從小對寫寫畫畫很感興趣,沒有紙筆就用木棍在地上比畫著。高中畢業張志君原有望留校,卻因種種原因被推薦到玻璃廠工作,不久又被招工到衡陽飲食服務有限公司,隨後又被選調進省委接待辦,陰差陽錯當了一名廚師。

廚藝工作者在很長一段歷史時間裏都是處於被邊緣化的地帶,作為在省城工作的張志君,境遇並沒有因為當時環境的改變而改變,反而多次遭到別人的冷眼。張志君記得最清楚的是一次打針時,遭到護士的白眼, “她看見我穿著到處是油漬的白褂上衣,忙用手捂著鼻子,把頭扭到一邊,看也不看就扎了下去。”張志君老師淡淡的説。

從此以後,張志君更加嚴格的要求自己,對湘菜大師石蔭祥先生的指點更是牢牢銘記,幾乎是一心撲在了烹飪上面。1988年,是張志君人生的第一個小高峰,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全國第二屆烹飪技術大賽授獎儀式上,他以五光十色的花色冷拼“錦上添花”和鮮嫩香辣的“軟蒸火夾鱖魚”奪得兩枚金牌,實現了湘菜在全國烹飪大賽中“零的突破”。那一年他剛剛32歲。

儘管在烹飪界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但張志君並沒放棄熱愛的繪畫。他白天努力學烹飪,鑽研菜品,晚上休息時就一個人畫畫。1985年,國畫大師何海霞先生受湖南省委的邀請來長沙作畫,張志君多次陪著何老到湖南各處風景名勝寫生、創作。 “先生讓我跟他跑了好幾個月才決定收我為徒的。”張志君老師自豪的説,“先生很喜歡吃我做的菜。”一天,何老突然提出要到張志君家裏吃飯,正是在那次家宴後,對張志君考察很久的何海霞大師正式提出:要收張志君為徒。

從此以後,張志君在繪事上突飛猛進,繼1987年30歲的張志君在省直書畫展覽上榮獲一等獎,張志君一發不可收拾,作品陸續在在各項書畫大賽獲獎,並被國內外博物館和收藏家收藏。1999年12月,張志君應邀赴臺開展“漢代養生美食”講座,台灣數十家電視臺、報紙雜誌爭相報道,在台灣引起轟動。引起轟動的不但是張志君推出的十幾道倣古菜式,再現了二千多年前老祖宗們豐富的飲食文化和養生保健相結合的良好效果,還有張志君在現場以蔬菜當筆,在宣紙上輕鬆作畫所帶來的震撼效果。講座結束後,台北故宮博物院院長秦孝儀先生又特邀張志君到台北故宮博物院現場講座和作畫,並送了他一張字“潤色和羹”,險峻飄逸的鐵線篆旁邊更有一段深刻的題跋:“畫人自畫人,庖人自庖人,固比比也,至於畫人而兼庖人,特未之前聞……”

中國人一直有“技近乎道”的思想,莊子在《天地》篇中説:“通于天地者德也,行于萬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藝者技也。技兼於事,事兼于義,藝兼于德,德兼于道,道兼于天。”其實,他所説的“道”與“技”的關係,就是“道”與“藝”的關係。而將“藝”與“道”的連結實質上又是把“藝”與天地自然貫通,這不僅是中國人的創造,也是中國人在藝術和生命狀態上的最高準則。

如果講:“中國人生活的很藝術”,遠不如説:“中國人生活得很哲學”更貼切。我們的很多生活狀態都是在近乎哲學指引下的行為,人們摒棄了自我與自然的對立,躲避了物欲和精神的摩擦,較早又理性的選擇了“依乎天理”“因其固然”的心性。所以,中國生出了悠揚深邃的古琴曲;婉轉清麗的昆山腔;簡淡虛靈的山水畫。也是因為重“道”的原因,當莊子去描寫庖丁解牛時,世人表現出的是讚嘆而不是不解,是欣喜而不是茫然。“遊刃有餘”的刀和“翻飛折轉”的筆在“道”的統攝下,已經化為同一。如果理解了這些,我們再來體察志君先生的生命狀態就明瞭很多了,也就不難理解他“庖藝”與“繪藝”雙絕的原因了。

張志君先生的性格是“劍膽琴心”,剛柔相濟的典範,沒有矯揉造作,沒有裝腔作勢,更不存在虛假和偽善。心性的強大與行為的儒雅讓接觸過他的朋友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以致黃永玉、何海霞這樣的大家在與志君先生謀面時都把他認定為難得的可塑之才。人品不能決定畫品,但人品的高下必然會影響到藝術的格調,心性的澄明必然會沁潤到畫面的品味。並且在很多時候,“非專業”的研習者的成就遠遠超過所謂的專業人士。個中緣由就是在“藝”與“道”的關係處理上。“道”雖然是無形的介質,但他也包含了一份責任,一份藝術之外的體悟。

張志君先生成為何海霞先生的入室弟子之後,深研傳統、味元體宋,吸收了大千流派的精華,筆力雄厚與靈巧相參;色墨輝煌與清雅結合。當我們看到先生的金碧山水時,吞吐山河的氣勢讓人震撼,絢爛純美的設色奪人眼球。先生的松梅題材也深見功力。他曾有這樣的一幅作品,先以用重墨寫出了五六桿松樹,白皮黑針、蒼桿嫩葉,主幹挺立於畫面中下部,枝葉攢聚于上方,黑白虛實,相映取神。在蒼松之後,先生淡勾紅梅數叢,靈秀可人。一實一虛,一質一艷,相得益彰。最為難得之處,先生不被門庭所囿,在打下堅實基礎並取得一定的成績後,毅然的挑戰自我、拓展風格。他去纖巧而渾厚,變華美而質樸,以博大的情懷來選擇磅薄的山川,為山河立傳,為大美傳情。於是先生筆下生出了壁立萬仞,大河奔涌,層林盡染,百舸爭流。如他的三峽系列中的《三峽曉色》等作品,畫面取縱式構圖,大江兩側絕壁高崇,主峰突起于畫面。山體崚嶒嶙峋,層層疊加,宛如銅墻鐵壁。一滾大江蜿蜒洶湧,澎湃于絕壁之間。山石的體量感強烈,不同於元代以後的輕靈之美,而是將宋畫的黑、重、渾、樸更近一步。大江之上,輕帆重舸,逆流而進。可以想見,這份搏擊的勇氣不也正是志君先生的寫照嗎?

幾十年來,張志君先生在做好烹飪和行政工作的同時,一直矢志於繪事,在他看來,烹飪、行政與畫畫都是都是需要講藝術的,而畫畫是對繁忙工作是最好的調節,畫畫不僅可以使疲憊的身心得以放鬆,也可以獲得許多工作的靈感。玩物而不喪志,張志君正是這樣的成功者!

張志君先生是事業和愛好的成功者,也是藝術家們的知音,他敬重每一位來九所的藝術大師,除了向大師們學習,並無其他奢求。雖然張志君先生多年師從何海霞大師,但是在大師生前並沒向他開口索要一張書畫,他收藏的何大師唯一一張作品是在大師去世後向同門師弟購買的。黃永玉先生每次來湖南幾乎都是入住九所,張志君也從未開口索畫,到後來還是黃永玉先生自己主動送了張志君一張白描荷花。著名畫家鐘增亞臨去世前曾長期在九所作畫,當張志君得知鍾先生去世的消息,立即通知給鍾先生的房間貼上封條,以防止任何人從房中取畫,此舉令鍾先生的家人感動不已。

張志君曾經畫過一幅《枝枝煙雨思無窮》,畫面上紅彤彤的果實和茂盛的枝葉交織在一起,層層疊疊。張志君説這是他對人生的感恩。在我看來,縱橫崎嶇的枝椏,豐碩的果實,正像他曲折而又豐富的人生,寄託的也是歷經風雨的自信和對未來的憧憬。在此,筆者遂不揣淺陋,依畫名為韻,口占一絕,以示對張志君先生的敬意:

雨聲方歇霧朦朧,荷笠南山傲澗風。

待得雲開君一笑,枝枝煙雨思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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