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伯父的追悼會一波三折 |
中國網 | 時間: 2010-05-06 | 文章來源: 中國網 |
周秉鈞:1974年有一次在北京開會,我帶了幹的大棗給七媽,七媽看了以後説你伯伯就喜歡吃脆棗,正好我請桂師傅給他烤一下。那個時候伯伯已經住院了,我還和她説您什麼時候去看伯伯,我和您一起去。她説我先和你説個情況,你聽完以後再看要不要去。她説,中央規定為了你伯伯能夠安心養病,除了政治局委員以上的領導人同志因為工作需要去見他才去,其他人要去看你伯伯要經過中央批准。你要去的話,要給中央寫報告,你還去嗎?我説那我就不去了,您去看伯伯時給我代好。 1975年我休假回北京,是個冬天,我帶了10斤廣東蜜桔,每次這些東西都是我媽媽一半,我七媽一半。她説“正好可以給你伯伯拿去榨汁喝”,我一聽這個話就覺得不對頭了,我就馬上意識到伯伯已經不能進食了,或者不能吃固體食物了。 我參加伯伯追悼會,就是這次去看七媽的時候,七媽的秘書和我説,本來七媽要親自和你談,但是她一談又要傷心,所以我來談。你要有一個思想準備,總理現在情況很不好,萬一有那麼一天,七媽交代你們在外地的都不要回來,堅持工作。她説到這裡就哭了,我的眼睛也紅了。而且還説,你七媽還説她是沒有兒子,如果她的兒子也在外地工作的話,也不會同意他回來。 中國網:這句話聽著特別辛酸。 周秉鈞:當時大概是12月下旬,我回到廣州是12月底。我是1976年1月7日從廣州回到部隊,坐了一天的長途車。1月8日一個團晚上要開會,我們師長讓我在會上做一個發言,我也準備了。結果這個會開到一半,還沒有到我發言的時候,突然一個參謀找我,説有你的電話。我這個時候就怕接電話和電報,結果是我的老婆打來的。她問我收到電報沒有,我一聽就覺得壞了,但是我還抱有一線希望,我兒子那時候才2歲多,住在衡陽他姥姥那兒,我就問她衡陽來的,還是北京來的。如果是衡陽來的沒有什麼,大不了孩子生病了,她説是北京來的。我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了。我問怎麼説的?她説“七媽囑:聽到消息後千萬不要來北京。”我就知道老人家不在了。我説一定要回去,要見他一面。我説你馬上讓梁處長幫買兩張去北京的飛機票,明天中午的。因為正好明天我們師裏有一架小運輸機到廣州去,我可以趕上中午去北京的那個航班。 當時我回到會場,該我發言的時候我説不出話來。師長説怎麼了,是不是獨立大隊出事了。我説獨立大會出事會找你,不會找我。會後我把師長拉到我的宿舍去,他一聽消息眼睛就紅了。我和他説我要回北京。我為什麼沒有接到電報?因為我7號回到部隊,郵電所不知道我回來,營業員是我們一個同學的夫人,她知道我在休假,他們以為我沒有回來,就把電報送到指揮所,所以當天電報沒有到我手裏。 師長給我請假以後,就給航行科打電話,説:明天去廣州的那架飛機聽我的命令再起飛,沒我的命令不許動。第二天我就過去了。我老婆、政治部的一個幹部到機場接我。我就問我老婆,我説票買到了沒有?她説沒買。我説為什麼沒買,來不及了。結果那個幹事過來説,你先別著急,首長們要見見你。我説這個事和政治部有什麼事呢,這是我家裏的事呀。他説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中午才到了司令部,在一個禮堂裏面。那天他們在開動員機關的孩子們上山下鄉的會,幾個領導都在上面,包括政委、副司令、副政委、政治部主任、參謀長,這些都是廣州空軍的。他們的會議剛開完,我們也到了。他們沒下臺,在臺上。我和我老婆就在他們的主席臺的對面坐下,政委説“周秉鈞同志,情況是這樣的。你愛人昨天讓梁處長幫助買票的事情,梁處長一看電報不敢作主,請示到參謀長,參謀長也不敢作主,最後又請示到空軍的張司令那裏。”張司令給我伯母那裏打電話,趙煒秘書接的,説還是按照鄧大姐電報的意思辦。所以他們就不敢放我了。 我説“朱政委,這一輩子我都聽伯伯和七媽的話,這一次我要違反一次,見伯伯最後一面。”我又哭了,他們也哭了。朱政委説我再給張司令打一個電話,就到後臺去了。這時臺上我們廣空的一位領導好心地提醒我:你直接給你伯母打電話吧。我説我不能打,不打電話,我去了也就去了;打了以後她不讓我去,我就根本動不了了。 坐下來以後,政委説“張司令説,總理事先有囑咐,外面的孩子一律不要來京,尤其是秉鈞在第一線,要堅守崗位。還有一點,總理明確要求,不保留自己的骨灰,骨灰要撒掉。”我一聽伯伯臨終前還專門點了我的名,這是遺囑,不能違反。我一聽就説那我不回去了,我馬上回部隊去。我們部隊離廣州還有400公里。政委説你現在心情不好,你在廣州休息幾天。我也沒有心情吃午飯,到招待所休息的時候,我愛人説這麼大的事情你不回去,就你守紀律,你不去我去。 我就想辦法。最後想出一個主意,就給七媽的秘書趙煒打電話。趙煒説:空軍來電話了,他們對你轉達了嗎?我説“他們給我説了七媽的意思,但是我有一個疑問,他們給我轉達的是伯伯事先有交代,外地的孩子不要回來。尤其是秉鈞在邊防第一線,要堅守崗位。我想伯伯到那個時候恐怕也不會想得這麼細了。如果是伯伯説的話,我馬上回駐地,遺囑是不能違反的。如果是七媽説的,我想還有商量的餘地。”他説這是七媽説的,不是伯伯説的。 我説“那好,你跟七媽講講,我和愛人分居兩地,每年有休假,我現在用休假的機會回去,我不請事假。”趙幃就和七媽説了。回來以後她説:“你七媽説,要是徵求她的意見,她仍然不能同意你回來。如果組織上有什麼安排,我不管了。”我説七媽還沒有答應我回去。因為前期石家莊過來的人就讓她生氣了,我不能再讓她生氣了。然後趙煒説,你徵求七媽意見,她不能答應你回來,但組織上有什麼安排,你按照組織上的辦嘛。我説我明白了。這時候她才説,你要回來,11號以前必須到,否則你看不到了。我説我今天就能到。就買了飛機票。晚上6點左右到的北京。這件事情從趙煒交代我“千萬不要回京”到最後回到北京的經歷,恐怕別的家庭很難這麼做。 我參加悼念伯伯的活動後,臨走的時候我們去和七媽告別,她直接問我,説你從廣州到北京的飛機票多少錢?我説每個人91塊,她沒説話,回到她的屋子裏面,趙煒跟過去,轉眼趙煒給我拿了100元錢來。她説,七媽説你們這些外地來的,按照國家辦喪事規定是可以報銷的。但是七媽説不要國家報銷,她來給你們補貼一下。當時還問我工資多少錢,當時是60多塊。我想他們為什麼不讓外地的回京,就是不要興師動眾,不要讓國家花那麼多的錢。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意思是紀念、哀悼最好的方式是,做好你的工作,這才是真正繼承遺志,不是你趕回來參加儀式就完了的。 剛才你問我對伯伯的看法是什麼,我覺得他是一個生來就是為老百姓做事的人。這個話是在前幾年,我的妹妹對周家的歷史很潛心研究,跑了很多地方,她也為了留下一些資料,給我拿錄音機到我這裡來,到廣州去了一次,到北京又來了一次。我把我的經歷告訴她,她又整理出文字來,全是我的原話。説著説著我就站起來,我就冒出一個觀點來。我説怎麼想伯伯,他這個人好象生下來就是為了老百姓做事的。最後妹妹説了一個她的觀點,她説:你看看,伯伯他名恩來,字翔宇,乳名大鸞。鸞是傳説中天上的吉祥鳥,會給人帶來福氣。伯伯就是在宇宙當中的一隻吉祥鳥,他來到人間出生入死、千辛萬苦為老百姓做事,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後來他老了,支援不下去了,化成了灰,灑到了祖國的天空和大地、江河,就像鳳凰涅槃一樣回到了天上。她想的詩意,也是和我一樣的觀點,也是為老百姓做事的感覺。我覺得她説的話很符合我們的心願。(完) |